圖/聯合文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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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是熟稔藥草的「聰明女性」?

身邊看似平凡無奇的植物,在童話與傳說中,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與其說是不可思議的植物,倒不如說那是植物本身的不可思議。我想,讓大家暫時沉浸於植物那不可思議的氛圍也不錯,於是便從《格林童話》、傳說、《聖經》中選出了這些不可思議的故事。書中出現的一些植物,也許會讓讀者驚嘆「真是不可思議的藥草!」或者出現的女巫,讓人讚嘆「這就是女巫啊!」

[dropcap]王[/dropcap]妃生下了一個極可愛的女孩。國王非常開心,舉行盛大的慶祝宴會。國王並決定邀請十三位具有神力的女性,希望她們能夠疼愛自己的女兒。然而,盛裝賓客料理的金色盤子只有十二個,所以有一位沒受到邀請。

在慶祝的宴席中,她們送了禮物給公主。一個人送了品德,下一個人贈予美貌,接著是財富。就這麼到了第十一位女性獻上贈與的話語時,沒受到邀請的第十三位女性出現,喊道:「公主十五歲的時候,就會遭到紡車的紡錘刺死。」然後便離開現場。而還沒致贈話語的第十二位女性則說,「公主並不會死亡,而是沉睡一百年。」

《 格林童話》的〈薔薇公主〉被咒詛沉睡一百年

這不是迪士尼動畫的〈睡美人〉。而是《 格林童話》的〈薔薇公主〉。迪士尼是以法國的《佩羅童話集》(一六九七年)為背景改編而成,受到邀請的是三位妖精,而未接到邀請的則是名叫梅爾菲森特的女巫。

在〈薔薇公主〉中,無論有無受到邀請,皆稱為「具有神力的女性」。翻成「具有神力的女性」,其德文原文為Weise Frau,直譯的話就是「聰明女性」。

「聰明女性」的知識,是倚靠許多前輩累積而來的經驗才能獲得。她們特別熟悉藥草,有協助治療婦女病和幫助生產等貢獻,在民間相當受到重視的一群女性。

童話世界中出現的「聰明女性」,又添上了一筆,將她們描繪成具有超能力的女性。在以前都會翻譯成「巫女」,然而現在大多譯為「具有神力的女性」。薔薇公主的父王之所以希望這些「具有神力的女性」可以疼愛自己的女兒,正是想要她們運用其超凡力量祝福自己的女兒。因此她們不單只是贈與物品,也包含品德與美貌等,正是這個緣故。

迪士尼動畫原作夏爾‧佩羅的〈睡美人〉與《格林童話》的〈薔薇公主〉非常相似。在佩羅的故事中,是邀請全國所有的妖精來參加慶祝宴會,替國王女兒取名。妖精有七位。然而,還有另一名杳無音信的妖精,下詛咒的正是她。

在那個還沒有創立大學和婦產科的時代,「聰明女性」發揮了產婆的功能。有時候產婆也會成為替孩子取名的人。替孩子取名的人,必須在新生兒受洗之前替其取名,直到那個孩子長大成人之前,都扮演其法定監護人的角色。在基督教中則稱為教母(God Mother)或教父(God Father)。〈薔薇公主〉中登場的具有神力的女性,我想應該就是這種幫忙取名的產婆角色。

公主陷入沉睡時,只有城堡周圍的野薔薇持續生長

薔薇公主之所以會陷入百年沉睡,就是源於未受招待的那位具有神力女性的憤怒。至於為什麼沒有邀請她,是因為金色的盤子只有十二個。以日常生活的角度來想,這種餐具都是以一打為計算基礎,因此一般來說,少一個盤子並不稀奇。即便如此,再怎麼說還是國王舉行的宴會;照理講,根本可以多準備一兩個金盤才對,為何沒有這麼做呢?

大家腦中應該都會立刻想到,十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在耶穌遭到處死的前一晚,最後晚餐的列席者,包含耶穌一共十三人。其中有背叛耶穌的猶大。因此就連現在大家仍會避免讓宴會的參加人數達到十三人。
確實在《格林童話》中是十三人,然而在《佩羅童話集》則為七人。問題並不在參加者人數,而是有一個人沒受到邀請。因此,我便大膽地如此假設:也就是說,邀請具有神力的女性(產婆)前來參加慶祝宴會是慣例,即使金盤數量不足也沒必要刻意訂做,表示她們早已不是VIP了。

由兩位聖道明教士所撰寫的《給魔女的鐵鎚》(一四八六年)中,曾大力抨擊產婆,「產婆為對天主教最具危害的人物」、「女巫產婆殺害孩子或獻給惡魔,造成更多傷害。」

這是個天主教徒攻擊產婆的時代。即使薔薇公主的國王想要那些具有神力的女性疼愛自己的孩子,卻也想盡可能與產婆保持距離,其心態並不奇怪。在這方面若解讀成那個時代就連國王都不得不屈服,恐怕是一種恣意的解釋。

然而,就在薔薇公主陷入沉睡的同時,城堡的時間也停了下來,全部都靜止了。只有城堡周圍的野薔薇持續生長,把整個城堡包圍了,最後就連城堡的樣貌都無法辨識。

似是而非的狗薔薇遍布歐洲

包覆薔薇公主城堡的薔薇,並不是觀賞用的豪華人工栽培薔薇。我想應該是一種叫做狗薔薇(Rosa canina),它乃樸素可愛原始物種的薔薇。正因狗薔薇會攀爬的能力,具有一直往上延伸的特性。我曾在希爾德斯海姆(德國中部)大教堂外牆看過攀爬覆蓋的狗薔薇樹,蔓延到相當高處。

圖/聯合文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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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最早現身於文學世界的作品據說是《基加美修史詩》。其中有一節,「那個刺會如同野薔薇,刺傷[你的手」吧」(第二六九行)。這裡提到的薔薇,依照時代來看,恐怕也是薔薇的原始物種吧。

德國童話街道的沙巴堡城堡(卡塞爾近郊),就是以〈薔薇公主〉沉睡的城堡為原型廣為人知。城堡周圍生長了茂密的玫瑰,可以欣賞到花和果實。沙巴堡城堡的餐廳有提供撒上薔薇花瓣的料理。在此販賣的薔薇花茶無論是味道還是香氣,我認為堪稱極品。

◆玫瑰(薔薇科 Rosa rugosa)

玫瑰的德文是Kartoffel-Rose(又稱為馬鈴薯玫瑰)。由於果實呈現扁平狀,我心想根本不像馬鈴薯啊,據說是此種玫瑰葉與馬鈴薯葉相似。順帶一提,日文中的玫瑰(浜茄子,讀音:ハマナス)其中的茄子並非蔬菜的茄子,而是因為果實的形狀很像梨子,以前稱為浜梨(ハマナシ),後來以訛傳訛才變成了浜茄子(ハマナス)。

浜茄子(ハマナス)為東亞包含日本的原始物種,是一八四五年傳到歐洲的品種。別名為Japan-Rose(日本玫瑰)。想不到童話街道的薔薇公主沉睡的城堡,竟然是受到傳唱的那個網走紅玫瑰所包圍。【譯註:這裡應是指「網走番外地」的歌詞】

◆狗薔薇(薔薇科 Rosa canina)

狗薔薇是歐洲最普遍的野薔薇。花朵的顏色為近乎白的粉色,花瓣為一重(五片)。無論在英語(Dog rose)還是德語(Hunds-Rose)中都有狗這個字。帶有狗這個詞頭的植物,一般而言實用性較多,通常用來形容似是而非的東西。例如,番紅花(鳶尾科)和秋水仙(秋水仙科)【譯註:日文為[犬番紅花】(百合科)是日文裡才會有這個詞頭,中文的名稱沒有,此外,以前歸類為百合科,不過現在植物分類上屬於秋水仙科】的花長得很像,卻是完全不同種的植物。

那麼狗薔薇的狗字是怎麼一回事呢?是否認為和園藝品種的高級薔薇相比,不但實用性低,並且似是而非呢?如果是這樣的話,真是失禮的命名。當然盛開的大朵重瓣園藝品種固然美,不過說到底還是由狗薔薇等原始物種改良後才有的品種。不可以輕視其父母。

狗薔薇和玫瑰(Rosa rugosa)的鮮紅色果實在英文稱為Rose hip 而德文則是Hagebutte,薔薇茶便是使用這種果實製作,含有大量的維生素C,具有利尿、排汗、促進血液循環、預防感冒的效果。還能做成果醬,玫瑰精油能用來平衡調整賀爾蒙,而其香氣更是療癒。從根長出來的新枝只要扦插就能繁殖,也能作為嫁接用的砧木。實用性相當高。

狗薔薇多生長在德國森林空地或路旁,隨處可見。春天會綻放一朵花,而秋天則會結出鮮紅的果實。狗薔薇正是薔薇的原點。

【譯註:玫瑰與薔薇在日常中文使用上較易混淆且不明確,本書翻譯所採用的薔薇是薔薇科薔薇屬的統稱,而玫瑰、狗薔薇、野薔薇則為薔薇科薔薇屬下的三種品種。】

(本文轉載自《魔法藥草百寶箱——女巫‧格林童話‧傳說‧聖經》,大標和小標為本刊編輯所加)


  • 魔法藥草百寶箱
  • 作者:西村佑子
  • 譯者:趙誼
  • 出版社:聯合文學
  • 出版日期:2019/07/25

 

譯者簡介:

  • 趙誼
  • 東吳大學日本文學系畢業。現就讀於東京大學綜合文化研究科多文化共生統合人間學學程,從事循環經濟研究。現為專業中日口筆譯員。關心社會時事,興趣多元,樂意嘗試各方領域,並且正在學習韓文、德文、法文。希望早日達成譯作等身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