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的動作緩慢細膩,一開口便能感受她的溫度。對鮮花倒也不是成痴,但就是在幾次「救援現場」,你能感覺她把花的力量當作一回事,每一種花也不是一群物品,而是各有性格,在不同靈魂之間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固執,她的行動要妳明白這些。
[dropcap]鮮[/dropcap]花的迷人與心疼交錯在它的時效性,是盞立體美麗的時鐘,含苞、綻開到極致,那一路的脈絡好像時間的具體化,看了著迷,再敏感一點則有點傷神。但總有群人為這短暫的時光汲汲營營,對待嫩花是以理性的尊重態度,把握它的時效性,給予它最完美的發揮,帶進人們的生活中,讓鮮花如實地發揮它原有的魔法,一束束鮮花,像盞燈,急著被傳遞給需要的人,雙手捧上。
生活中總會遇到令人束手無策的花束,問候、求愛或是祝賀,眼看著它們就是保存不長久,目標性這麼明確,用完即扔,看著它們的美麗,偶爾也會嘆息,怎麼很像加護病房那最後的燦燦,軟弱無力的水袋簡直就是點滴袋,慌張地抱著它們,像第一次推著輪椅,沉重,卻又珍貴。但小君,就是有辦法展延它們的生命,放在合適的位置,像在安撫它們殘餘的光陰,相互陪伴,延伸彼此情感上的價值。
小君的動作緩慢細膩,一開口便能感受她的溫度。對鮮花倒也不是成痴,但就是在幾次「救援現場」,你能感覺她把花的力量當作一回事,每一種花也不是一群物品,而是各有性格,在不同靈魂之間有屬於他們自己的固執,她的行動要妳明白這些。
「理花」時,首先要先挑出「首席」花朵
拿「獻花」來說吧!進口的長頸玫瑰,一朵要有一個拳頭大,枝幹長直,顏色如血艷紅欲滴。記憶猶新,第一次被叫學著「理花」時,要被獻花的表演者已經在台上矚目揮汗,演出大致進行到中段,將接高潮、屏息,安靜的我們則在後台與壓軸要準備上台的花朵們「溝通」。
首先要先挑出「首席」花朵,把一些有碰撞的、比較嬌小沒有舞台效果的挑到「第二卡司」。接著拿起剪刀,把過雜著葉片剪去,更重要的是挑出一根一根沒順掉的刺,把玫瑰驕傲的兇器都去除,在莖底斜剪一刀,放置水桶,讓它們靜靜呼吸,像極了上台前的表演者,那樣屏息以待。獻花時一支支的拾起,似乎可以感覺到它們深吸了一口氣,繃緊,準備最美麗。「它們是。」我心裡如此回應。然後它們被灌輸敬意,帶著感謝,襯托光榮與美麗,不消十秒,光榮退役⋯⋯。但小君還不準備讓它們結束。
退役後的長頸玫瑰仍留有光澤,表演者若無力照顧,後台快手收束,再放回水桶。兵荒馬亂之際,小君不會忘記它們。一支支拾好,在底莖部綁上泡過水的厚面紙、隨手一個袋子罩住,就當急救完畢,帶離後台。它們可能會被分送給想要留存的他人,或被帶回飯店添了誰房間的色,也可能只是被恰好的放在休息室裡。「好好換水,還可以放一、兩天。⋯⋯這朵不要了」小君挑出花瓣已癱軟、失去水份的。擺好的,不如初來乍到的張狂,也沒有殘病感,只是恰如其份地溫柔存在,提醒首演夜晚的溫溫燦燦。
用魔法手指輕撥時光齒輪,花香就在有限時光下舒展
過去我總是不懂鮮花,總是覺得目的性過於強烈,把人放在太高的位置,不夠「自然」。因為工作,明白花束作為文化符號的需求,但因為小君,真正懂了與鮮花共處像是一種都市景觀中淺返自然的連結。像小君這樣真正的愛花者都比我想像中理性,季節、花苞大小與顏色,新奇也是偶爾的選擇條件。但總之那一束花,被纏以時間之限制,若非真正溫柔之人,說愛花,我是不太相信的。
日前小君送了我一束黃色小菊,最大不超過兩個拇指大,還有不少小苞會繼續開。「每天剪一點點底莖,每天要換水。大概還可以放一個星期。」她像唸咒語那樣說,我聽話複誦。就像用魔法的手指輕算時光的齒輪,撥動一格、兩格,花香就能在有限的時光下舒展。後來,這一簇像極了復古的小小菊燈,在心情陰鬱時搖曳光輝,給了我意想不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