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 / 李政霖

埃及聖䴉.聖鳥.入侵種

在埃及,埃及聖䴉是神聖又備受敬重的鳥類,是智慧之神「托特」的象徵。近幾年,在淡水河下游的調查,原本各種白鷺的棲地,只要出現埃及聖䴉,各種白鷺的數量就會減少,甚至遠低於超過一萬隻的埃及聖䴉數量。

雙腳踩在寸步難行又泥濘的河口泥灘地。每踩下一步,整個小腿就會陷入泥地裡,只能看到膝蓋頭。走下一步之前,又得把整隻腳從泥裡抽出來。這樣重複了好一段時間,但其實走得並不遠。

炎炎夏日的日正當中,雖然是走在紅樹林的林蔭下,但是一點涼爽的感覺也沒有。整座紅樹林像是個濕度破表的大蒸籠,身上混合著海水和汗水。這樣的環境,是埃及聖䴉的繁殖地,我們正要一步一步地接近牠們的鳥巢。

繪圖 / 李政霖

「埃及聖䴉」乍聽之下是一種神聖的鳥類。是的,在埃及,牠們確實是神聖又備受敬重的鳥類,是智慧之神「托特」的象徵。在埃及的象形文字當中,也有以埃及聖䴉為形的象形文字,埃及聖䴉也會被製作成木乃伊。

但是,台灣正在積極移除這群神聖小鳥,因為對台灣來說,牠是外來種。

經過幾代逐漸壯大 外來種竟成入侵種

不是在原地區自然演化或遷入的生物,稱為「外來種」。雖然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常常伴隨著負面消息,事實上,日常生活周遭,到處都是外來種。包括吃的米飯、蔬果、觀賞植物等等,有非常多的外來種。但是,我們並沒有移除牠們的打算。這是因為,移除與否,得看牠們會不會對當地的環境和野生動植物造成威脅,如果沒有迫切或潛在的危害,就不需要移除。

想要當個危害生態的外來種,也不是那麼容易。外來種要在外地落地生根,得先跨過重重障礙抵達外地,還要有辦法和競爭者爭奪食物和地盤、並且能應對掠食者,讓自己好好活下來。接著,必須找到異性同伴繁衍後代,經過幾代逐漸擴大勢力,才有機會變成對原生地產生威脅的「入侵種」。雖然不容易,但就是有那麼幾種辦得到,等到發現不對勁,通常為時已晚,花再多的金錢、時間與人力,都無法恢復自然原有的樣貌。

來台拓版圖 埃及聖鳥顧人怨

1979年,六福村引進百餘隻埃及聖䴉作為觀賞鳥。飼養在開放式的園內水池,雖然偶而會飛到外面,但又會飛回來,所以園方不太擔心。不過,1984年開始,北部各地農田,陸續有人發現埃及聖䴉。漸漸的,埃及聖䴉在自然環境的數量越來越多。

根據最近幾年在淡水河下游的調查,原本各種白鷺的棲地,只要出現埃及聖䴉,各種白鷺的數量就會減少,甚至遠低於埃及聖䴉的數量。雖然這樣的資訊還無法直接證明埃及聖䴉確實會影響到原生鳥類生存。但是,從其他國家的經驗來看,如果等到外來種大窺規模擴張才要考慮移除,通常都已經來不及了。

在移除之前,埃及聖䴉的數量已經超過一萬隻,而且埃及聖䴉的體型大、目標明顯、容易辨識,而且時常大量聚集築巢、繁殖。要移除,還有機會。

移除外來入侵種 人道難為

政府規劃在一年內全面移除埃及聖䴉。但是,要達成又能兼具人道考量,是非常棘手的問題。

如果完全拋開憐憫心,「全面撲殺」聽起來快速又有效,但是現實上還是有許多困難,而且這是萬不得已的最後手段。在此之前,還是會先嘗試採取比較人道的方法。

攝影 / 林大利

幾年前,已經有研究團隊將玉米油塗在鳥蛋上面,藉由封閉蛋殼上的氣孔,讓蛋無法孵化,來達到控制數量的效果。天不從人願,這個方法在國外有成功過,但是臺灣潮濕多雨,玉米油很容易被雨水沖刷掉,成效並不好。目前執行團隊改在表面鑽孔,或直接移除鳥巢和鳥蛋,降低新個體孵化的機會。

然而,鳥類畢竟還是移動能力絕佳的生物,就算大幅降低繁殖成功率,還是要面對自由活動的成鳥。因此,採用槍枝移除才會被列為選項。

雖然槍枝移除是直接殺生,但精準打中致命要害,反而可以減少鳥類的痛苦,比起用其他方式活捉個體還要好些。雖然這樣的作法不見得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是,在各方意見十來年的討論、嘗試與溝通之下,針對鳥蛋、幼鳥、成鳥來並行不同的移除方式,是目前最可行的方式。換句話說,不是所有的個體和環境都適合用槍枝來移除。

愛自然的成員 盾地執行除鳥任務

最重要的是,埃及聖䴉被引入台灣,並不是牠們的選擇,就算得結束牠們的生命,也會希望減緩牠們的痛苦。尤其執行團隊的成員,幾乎都非常喜愛自然生態和野生動植物,從學生時代就投入很多時間,但現在卻必須要扛下「移除外來種」的工作,這個事實也會讓執行人員感到非常的痛苦和掙扎。

「處理雛鳥的方式是用二氧化碳讓牠窒息,講起來很簡單,但是絕對會形成心理壓力。」

此外,外來入侵種也不宜被汙名化。有人主動去破壞鳥巢,覺得自己是執行正義,其實這一點也不好。自己擅自破壞鳥巢,不僅會有觸犯野生動物保育法和動物保護法的風險,還會影響移除成效。如果鳥類學會堤防人類或頻繁更換巢位,就會讓移除作業難上加難。

追根究柢,外來入侵種的出現,大部分還是透過人為方式蓄意或無心帶進來的。預防勝於治療,最理想的方式,還是要每個人都能特別留意,從國外帶進來的蔬果肉類,裡面可能有會毀滅整個農作物的小蟲。配合政府的防疫檢疫工作,是每個人都能做的預防方法。

碰! 一聲槍響之下,一隻飛行中的埃及聖䴉墜落到泥灘地上。既然下定決心要移除,就需要一次搞定。當然,也需要每個人的配合,避免再次執行這樣令人揪心掙扎的保育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