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張瀚柏

栗喉蜂虎─人鳥共譜的樂章來年見

栗喉蜂虎會在此落腳,其實也受惠於金門的歷史。戰地政務時期,島上植被稀少,有許多裸露的沙地及土坡,且大部分受到軍方控制,為了戰事開挖的軍事設施,如海邊的反登陸高坡、傘兵坑等,一般民眾不易接近干擾,反倒很適合蜂虎繁殖。

[dropcap]在[/dropcap]炎熱的季節登上以戰地古蹟聞名的島嶼,一出機場,熱風迎面而來,筆直的公路在熱浪盡頭晃動,成片木麻黃林搖搖晃晃彷如要被太陽蒸發。夥伴開來接駁的車內冷氣開到最強,我向外望,在金門的烈日下,有軍人、遊客、居民,也有鳥。

圖/張瀚柏

說到金門的鳥類,看過栗喉蜂虎(Merops philippinus)的人大概都會對這種美麗的鳥留下深刻印象──從頭頂、頸部、後背、翅膀、腰部到尾羽,是一片漸層而下的黃綠、亮綠、橄欖綠、亮藍與藍綠色,嘴喙與過眼線為黑色,臉頰下有一小抹藍白色,喉部以及翅膀內側是如金門紅土般的橘褐色,飛行時格外亮眼。

如一面面御風而行、靈巧而優雅的小風箏

栗喉蜂虎是金門的夏候鳥,於每年四月陸續抵達,在此繁殖育雛,直至夏末才遷徙回中南半島與印尼等地度冬。牠們以昆蟲為食,善於以高超的飛行技巧捕捉蜻蜓與蟬等飛蟲,在空中滑行的姿態十分美麗,如一面面御風而行、靈巧而優雅的小風箏。羽毛的物理色讓蜂虎在艷陽下閃閃發光,好似整座島的夏日光彩都被濃縮進每一次的飛行。

此趟我來金門的目的便是參與栗喉蜂虎的繫放工作,由於天氣實在太熱且不想過度打擾野鳥的生活,所以鳥類繫放的工作從天亮前便開始。在星星還亮著的凌晨時分,我們戴上頭燈走進蜂虎的營巢區──栗喉蜂虎大多數會集體築巢,在土坡或沙坡上挖出一米五至一米八深的隧道,每個營巢區的巢數從三、四窩到五、六百窩不等。距離營巢坡面約一、兩米處,我們會架設長十五至二十米的霧網,爾後在營巢區幾十米外架設簡單的工作站,再來就是等鳥上網了。

開發益多,蜂虎巢區常因長草或崩塌而消失

我所到訪的七月中算是育雛季的末尾,有機會抓到剛離巢的幼鳥以及一大早從夜棲地回家送早點的親鳥。由於蜂虎視力極好,所以若是光線明亮沒有起霧的早晨,中網的通常都是涉世未深的蜂虎寶寶。在比較大的營巢區,如三角堡或青年農莊,從日出到早上八點收工的兩個小時內有機會抓到三十多隻鳥;而比較小的營巢區有時只能抓到零星幾隻。

圖/張瀚柏

將鳥從網子上解下來,放入鳥袋帶回工作站,接著便是最重要的上環與測量工作。繫在鳥腳上的腳環有兩種:金屬製的腳環列有一串編號,相當於給鳥的身分證號碼,用以識別個體;而塑膠製的色環有利於研究者進行野外觀察,根據不同的腳環顏色來作營巢地間的區分,藉由色環的目擊記錄了解蜂虎的棲地忠誠度,以及不同營巢地之間族群的互動情況。而測量則是記錄下鳥的頭長、嘴長、翼長等身體形質數據,作為基礎資料收集與長期生理變化的追蹤。

栗喉蜂虎會在此落腳,其實也受惠於金門的歷史。戰地政務時期,島上植被稀少,有許多裸露的沙地及土坡,且大部分受到軍方控制,為了戰事開挖的軍事設施,如海邊的反登陸高坡、傘兵坑等,一般民眾不易接近干擾,反倒很適合蜂虎繁殖。一九九二年戰地政務解除,民眾逐漸取回土地的使用權,開發越來越多,蜂虎的巢區常因長草或崩塌而消失,於是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以下稱金管處)自二○○○年開始委託學術單位進行生態研究,嘗試營造能讓蜂虎穩定繁殖的人工棲地。

上百個洞穴如同一整座巨大的管樂器

專為蜂虎而建的土坡強度較佳且植被少,營巢區也拉起封鎖線防止人為干擾,並在外圍架設偽裝帳與迷彩廊道,讓賞鳥與攝影者都能在不過度干擾野鳥生活的情況下,更近距離地觀賞牠們的生態。金管處也會於每年蜂虎北返前重新整理轄區內的營巢地,並持續調查適合打造新巢區的地點。近年調查顯示,金門的蜂虎有超過半數皆使用人工營造的棲地繁殖,其中最大的蜂虎營巢地青年農莊,自二○○九年四十三巢開始,至今年已有五百多巢。

栗喉蜂虎這幾年在金門的族群都很穩定,每年夏天,營巢地的上百個洞穴如同一整座巨大的管樂器,當熾熱的風吹進,蜂虎寶寶們發出笛音般的稚嫩叫聲,與父母在空中的清脆旋律相互呼應,即是金門獨有的夏日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