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晝夜畫老院子 董小蕙收藏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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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搬遷令，奠立風格

《月光如水》、《不捨晝夜》的董小蕙巨幅連作畫前，讓曾有在類似家屋生活過的觀者讚嘆也緬懷起那早已被都會發展步調給灰飛煙滅矣的院落，你彷若回到那有磚塊砌出小花園界碑的庭院，抬頭搜尋那幾棵較高的果樹，石榴、木瓜、芭樂、枇杷樹到底結果沒？院裡總少不了隨季節開花芳香浮動的桂花、緬梔、七里香等；散落角隅的還有各色大大小小盆栽，素燒陶盆、上釉彩繪陶盆植栽著茶花、梔子花、金蒜花、鳶尾花等，在屬於他們綻放的每個節氣裡開出紅色、粉色、黃色、白色、紫色的花，角落裡間或蕨類、酢漿草、蒲公英之類的小草…畫家畫出每個人心中的伊甸園。

你安安靜靜地兩眼盯著每張畫，董小蕙對光影的敏銳，陰影與一抹白色亮光形成反差，如此寫意的作品宛若具有撫慰現世焦躁不安的魔法。從畫家風格蛻變的軌跡－由高彩度、高明度、金黃斑爛澄亮的印象畫派全景畫轉變成聚焦於老院子的角落，以沉著、寧謐濃郁墨色、充滿拙趣、神似形抽象的兩度空間構圖，立定了「見山又是山」的風格。原來董小蕙風格的建立是奠基於生活的動盪與衝擊－夫家的日式木造宿舍於2004年接到一紙搬遷令，眼下這座她視為創作謬思的老院子即將不保。

不厭其煩畫老院子 表達人文的景深

「自己原本即明白現實是極不穩定的，隨時都得面對一些苦難。」董小蕙說，「我從小的性格就是比較平穩的，或者說是比較正面，也或者是中國人說的比較韌性，盡人事聽天命。」研究所論文以《莊子》為題的她與先生在奔走無望後，泰然面對苦難的來臨，「當天命並不很順時，我所做的就是盡人事，命運怎麼擺佈我，不是我能控制的，那我就放著他吧。」

於今，都會精華區的院子本是一個非常奢侈品，「我知道遲早會失去他的，最後時代走到那是必然的結果，在心理上早就接納這般狀況，只是說沒想到驅離我們的過程是如此粗暴。」董小蕙了然結果後還是以那句話應對：「我能做到最好，我就儘量去做。」作為一個畫家，她拾起畫筆、畫布來記錄老院子，把老院子崁入心底，再昇華成每張畫作，不僅用以自我療癒，也是一種價值信念的紀錄與紀念；於她而言，院子畫到最後已不再是個人的敘述、追憶問題了，而是如台灣藝術大學副教授陳眖怡所言：「是一種表達人文的景深。」董小蕙再三地不厭其煩透過各種視角畫出她心中的老院子，從創作中，「我不斷反省人要怎麼活著？人跟環境要怎麼共處？跟自然要怎麼共處等問題。」

隨著生命轉進，董小蕙由鮮麗明亮的用色轉變成以黑色、灰色、墨綠色為基底，間或一枝或數朵豔色花朵如花魁般引導觀者的視覺，暗部裡的細節如酢漿草、蕨類四佈，「你可以用很多意義去解釋色彩的心理表徵，但我寧願用一種沉靜、安靜、東方性來詮釋我的宇宙。」儘管基色深沉，董小蕙仍未放棄色彩，當花開時，她保留了大自然顏色，「也可是一種象徵更幸福的感覺、更正面性的力量，或是一種青春的氣息，可能比較屬於柔和性的暗色葉子，與來自大自然的花的色彩，這樣兩種能量交織在其中。」

巨幅連作 彷若置身於老院子

終究，董小蕙與夫家被迫遷離老屋；幾年後，生了一場連畫筆都握不起的重病，大病初癒後，她逕行挑戰巨幅作品，並以既可各自獨立也可六連作同時觀賞的《不捨晝夜》畫出她內心裡從早到晚的老院子光影變化，譜成一首在畫布上律動的賦格曲，「其實我一直很想畫很大幅的靜物畫，讓風格從印象派走出來，從原來院子全景的結構走向角落，他是變成一種音樂性的鋪陳，音樂性的鋪陳就可大可小，在結構上成立了，就可以放大到很大的局面來創作。」深感東西若能夠放大，自會展露有一種氣勢出來，董小蕙確實也擺脫小家碧玉的閨秀畫，而以大塊面的塗抹、流敞，放手揮毫，深深投入其中，「在這麼大的一個空間就是整座院子的真實呈現感受，你會覺得我們人就置身在院子中，你走進院子的前方，那種震撼是一張小畫做不到的。」

自成天地的院子裡生態多樣，蚊虫猖狂，初嫁入夫家的董小蕙總被叮咬，「我們那日本式的房子，天花板走貓，地板上是走人，地板下面那一層是走老鼠，外面是走蚊蟲，屋子裡面也很多蚊蟲，以前睡覺都要先打蚊子，然後才能入睡。我已經很習慣在蜘蛛、壁虎、蟑螂甚至因為有貓還有跳蚤，還有白蟻，有些畫還被白蟻吃掉，剛開始很害怕，後來習慣了就很感恩自然。」

災難驅使藝術創作如江河湧流般，當被迫搬遷出實體的伊甸園，天堂反化作心靈層次，在藝術家的心中發酵終至爆發成旺盛創作慾，董小蕙歷經風雨，靜觀外界與內心，將流金歲月留駐於畫布畫紙上，訴說光影與自然的故事，呼喚出人心中那嚮往自然的天性，引起無數跨齡觀賞者的共鳴。

以不幸成就幸福。生命，真的會找到自己的出路。

@董小蕙《老院子．韶光．年華》畫展於國立歷史博物館展至2018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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