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金生一家人在北普萊森,圖片提供/奇点出版

暮春—園丁的教育《詩人的祕密花園》

閱讀美國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詩,可以發現她是一位敏銳的自然觀察者,但鮮少人知道她其實也是一位熱切的園藝家:她會送鮮花給朋友、在信件中附上壓花,並曾在兩所書院裡研習植物學。她在狄金生家族的家宅內,擁有一間小玻璃溫室和一座花園。從種種跡象都顯示:「植物」在她生命和創作中,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30歲之後,艾蜜莉‧狄金生選擇隱居的「植物」成為她此生最大寄託,無論是在詩文或信件,都可發現或花或草的陳述隱喻。

年輕艾蜜莉・狄金生的剪影,1845 年,圖片提供/奇点出版

一天早上, 艾蜜莉的母親收到城鎮另一頭的鄰居黛博拉‧費斯克(Deborah
Fiske)的短箋。費斯克太太寫道:「費斯克教授要帶海倫(Helen)過去找艾蜜莉,讓她們今天下午在山梅花(syringa)下玩樂。為免屆時您不方便送她回家,他會在入夜的露珠落下之前派輕便馬車過去接她。」兩個女孩在當時被稱做山梅花的擬柳橙樹叢(mockorange)下玩耍。這兩個女孩(當時她們兩人都5歲)之間的關係,後來遠比普通的兒時玩伴還要深遠。海倫・費斯克長大後變成了海倫・霍特・傑克森(Helen Hunt Jackson),她是一位作家,也是少數辨別出狄金生長大後的詩作具有重大影響的人。我們稍後再詳述此事。

我總是很喜歡泥濘

海倫和艾蜜莉在1836年的那天,有沒有一起在泥濘中遊戲呢?艾蜜莉・伊莉莎白・狄金生不是個完美的小孩,她偶爾也會被父母責罵。除了儀態風度外,她在面對大自然時也像一般小孩一樣,既敬畏又喜悅;許多人長大後便失去了這種特質,但她始終如一。還是個小女孩時,她會在四處散步後喜上眉梢地回到家,不過常常滿身髒汙。狄金生在成年後寫道:「我總是很喜歡泥濘。」

她回憶道:「童年消失時,有另外兩個東西也跟著消失了,一是在泥濘裡掉了鞋子後光腳走回家的狂喜感,二是涉水去摘紅花六倍利(Cardinal _owers)後被母親責罵。她罵我有大半原因是為了我好而不是她自己怕累,因為她總是一邊皺眉一邊微笑。」狄金生家旁有一條小溪,穿越了他們家的牧草原與附近的田野,等著人們涉水而過。深紅色的紅花六倍利會在潮溼的土壤中,盛開綻放。

安默斯特書(Amherst),圖片提供/奇点出版

年輕的艾蜜莉在春日下午踩著泥濘,涉水過溪後,可能會拿出最新一期的兒童季刊《對談》(Parley’s)開始閱讀。這是她父親買給三個孩子一起讀的。《對談》經常刊登園藝詩作、故事和裝飾畫(embellishment)──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插畫。「親愛的小小孩們,」愛德華寫道,「我寄了幾本《對談》雜誌給你們,這些雜誌上有許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讀。我希望你們能記住幾個故事,等我回家時說給我聽。」1839 年的其中一期《對談》刊登了一首詩〈風鈴草,或圓葉風鈴草〉(The Harebell, or Campanula Rotundifolia),作者是瑪莉・豪威特小姐(Miss Mary Howitt)。風鈴草是一種於安默斯特常見的藍色花朵,也將會是狄金生未來許多詩作的主題。

把花園當作家庭喜劇的出發點

艾蜜莉在9歲以前和家人一起占據了狄金生家宅的一半空間,和她的祖父母一起住,接著,在她的祖父破產後,他們一家人成為了新房東麥克一家人的房客。1840 年,愛德華・狄金生成立了律師事務所後,終於能買得起自己的房子了。他們搬到北普萊森街上的一棟房子裡,和艾蜜莉出生的地點只相隔幾個街區。他們在那裡住到1855 年。

該土地上的建築已在數十年前被拆毀了。當時,那棟房子的旁邊是至今依然存在的西區墓園。從唯一保留至今的一張照片中能看出,那是一棟舒適的房屋,有一個大陽台,前方種了幾株果樹。在1842年5月,艾蜜莉寫信給奧斯丁說雖然花園還沒動工(意思是他們還沒種植一年生的花和蔬菜),不過葡萄藤架和網格爬架都已經上好漆了,此外,「我們的樹全都開滿了花──它們看起來美極了。」

水果樹顯然表現得很好,庭院裡也一定至少有一個葡萄棚。某年9月,地方報紙報導道:「安默斯特的愛德華・狄金生先生送了一個籃子,裡面裝了美味的梨子和各式各樣的其他水果—愛德華・狄金生先生的籃子裡有兩種(葡萄)。」

艾蜜莉從小就是個天生的說故事高手,她個性聰明伶俐又淘氣。她在寫給表親的一封信裡描述莉比嬸嬸(Aunt Libbie)時,把花園當作家庭喜劇的出發點。「我恐怕必須說,樹木在聽見她踩著靴子走來的腳步聲時都會站得直挺挺的,還會把樹上的水果收起來,改成長餐具。」伊莉莎白・狄金生・克瑞爾(Elizabeth Dickinson Currier)一定是個十分嚴謹的人,因為她的姪女最後總結說:「她還沒把天竺葵給熨燙平整,但她之後一定會找到時間那麼做。」

狄金生一家人在北普萊森,圖片提供/奇点出版

奧斯丁和父親一樣對於改善新住處深感興趣。春天時,他在房子附近種下了一株新樹苗。他很擔心樹苗的狀況。「我好好照顧那棵樹了,」她的妹妹在他離家時向他回報,「每天都澆一桶水,它絕對變得更粗壯了一點,我們都覺得它能活下來。」

他們住在北普萊森街時,艾蜜莉到當地學校去學習英文與數學。她和鄰居的其他孩子一起走路上學:在秋天踢落葉、在春天追逐花瓣,在寒冷的冬日早晨,則會在口袋裡放一顆熱馬鈴薯保持手指溫暖。她的父母和祖父母都認為孩子應該接受較高等的教育,無論男女都一樣。奧斯丁離家去了北漢普頓(Northampton)的威利斯頓神學院(WillistonSeminary)就讀寄宿學校。艾蜜莉在讀完小學後繼續住在家裡,到亞米堤街(Amity Street)的安默斯特書院上學。

(本文轉載自《詩人的祕密花園:啟發美國著名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植物與場域,梳理其寄花於詩的生命隱喻》,小標為本刊編輯所加。)


【說說書】

「園藝家」艾蜜莉‧狄金生一生的四季更迭
閱讀艾蜜莉‧狄金生的詩,可以發現她是一位敏銳的自然觀察者,但鮮少人知道她其實也是一位熱切的園藝家:她會送鮮花給朋友、在信件中附上壓花,並曾在安默斯特書院(Amherst Academy)和聖枷山學院(Mount Holyoke)研習植物學。此外,她在狄金生家族的家宅內,擁有一間小玻璃溫室和一座花園。從以上跡象都可以顯示:「植物」在她生命和創作中,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

本書的第一部分聚焦於艾蜜莉‧狄金生身為園藝家的生活,以一年四季更迭的比擬,介紹了詩人的花園在一年之中有哪些轉變,以此隱喻詩人一生。第二部分則以遊客的角度,介紹艾蜜莉‧狄金生故居及其花園景致。

植物學研究對象美麗又精緻 似乎特別適合女性

她把筆尖浸入黑色的墨水池裡,寫下文字。一個字彙(例如:「玫瑰」這種花名)遂轉變成一種結構:部分來自記憶,部分來自想像。將字彙順著節奏與押韻嵌入一首詩中,使之宛如一朵玫瑰的花瓣,雖然每一瓣都有所不同,但能共同創造出節律與對稱之美。

「我從樹林裡摘起一朵花──
拿著玻璃的怪獸
在傾刻間數算雄蕊──
把她分進『綱』裡!」

狄金生的植物標本冊共有66頁,裡面蒐集了約400種植物。封面是綠色織布,上面有花朵圖樣的壓紋,並用皮線捆起來。她的植物標本通常都帶有莖和葉,並會用紙張或大本書籍的書頁把蒐集來的植物壓平、壓乾。

「植物學研究似乎特別適合女性;此學問的研究對象美麗又精緻;探討此學科使人前往開闊的空間活動,對健康與精神皆有助益。」在狄金生的年代,社會普遍認為分析植物是適合女性的文雅工作;或許是這個原因巧合,讓狄金生有興趣於植物學和園藝,但無論如何,這兩者的結合豐富了詩人的創作涵養。事實上,狄金生的作詩風格一如她排列植物標本冊的風格,有時會混用野外的花與家裡培育的花,令人捉摸不定、晦澀難解。

用一個冬天放乾千日紅 存住靈魂最美的永恆瞬間

「我的花園-像一片沙灘──
表示──有個海的存在──
那就是夏天──
就像這些──珍珠──
被她抓取──我也一樣」

夏天是詩人最喜歡的季節,艾蜜莉‧狄金生在詩作中談論夏天145次,遠超過其他季節:夏天從花園中向她襲來;她在花園的小路上被夏日的潮汐擄獲,令她靈感湧現,將這些珍珠們化為一首首動人詩句。

33歲時,是詩人的創作巔峰,而她經常在詩中探討「永生」這件事,也時常透過植物探索此事。在詩人的植物標本冊的中,會找到有幾種花朵被她特別做成乾燥花,例如:千日紅;用一個冬天的時間把它們放乾後,它們就會維持原本的形狀與顏色,誠如生命一樣,或許只要經過不斷的萃煉、按壓,就能保存住靈魂最美的永恆瞬間。

  • 書名:詩人的祕密花園:啟發美國著名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植物與場域,梳理其寄花於詩的生命隱喻
  • 作者:瑪塔‧麥可道威(Marta McDowell)
  • 譯者:聞翊均
  • 發行:奇点出版
  • 出版日期:2021/01/20
  •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80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