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爬岩鰍(繪圖/李政霖)
台東爬岩鰍(繪圖/李政霖)

尋找溪底藍(下)

那禿頭鯊可不是真正的「在地人」,而是來自沿海甚至遠方島嶼的旅人,實為台灣「洄游」二字的一號代言者。無論如何,牠們勢必從這縱谷大溪流的溪口溯起,撐過了主流的弱肉強食,進入這支流,然後以胸前吸盤貼附在濕潤的岩上,分分吋吋地層層翻越那些屏障來到這裡,如是才算完成今生的旅程。

K哥說,這個潭區以上,就有爬岩鰍的觀察紀錄了,語音未落,兩個跋涉了一小時之久的「都市魚種」,已卸裝遁入水中。

水實在是奇怪,有時候在岸邊看去明亮精彩的溪景,下潛之後卻混濁得讓人不想舉起相機;而有些地方,如這裡,水是幽幽的藍綠色,令即將下水之人難免不安,一入水,冷是冷,視野卻比空氣還透明。

禿頭鯊

日本禿頭鯊趴在塊石上來回啃食矽藻的畫面,無疑是溪流生態觀察中最療癒舒心的一幕。這裡的禿頭鯊體型不大,卻特別不畏人,在我相機前20公分處,嘴喙迅速而持續一張一合的享用牠的早午餐,偶而瞥我兩眼,那眼神幾無防備,反似一個民宿老闆,在得意地招呼著路過的旅人:「歡迎啊年輕人,我們這裡不錯吧。」

不過那禿頭鯊可不是真正的「在地人」,而是來自沿海甚至遠方島嶼的旅人,實為台灣「洄游」二字的一號代言者。無論如何,牠們勢必從這縱谷大溪流的溪口溯起,撐過了主流的弱肉強食,進入這支流,然後以胸前吸盤貼附在濕潤的岩上,分分吋吋地層層翻越那些屏障來到這裡──就像剛才的我們那樣,如是才算完成今生的旅程。

這裡的禿頭鯊體型不大,卻特別不畏人。(攝影/李政霖)
這裡的禿頭鯊體型不大,卻特別不畏人。(攝影/李政霖)

我似乎能理解牠為何不怕我了,那閒適的眼神彷彿變成一種老鳥對菜鳥的挑釁:「都市仔,可曾走過這麼難的水路咧?」

巡了此潭一圈,除了被沼蝦鉗擊、禿頭鯊消遣,別無所獲,於是揹起裝備繼續行進。因為在溪水裡漂了一回,上岸爬瀑頓時感覺身體笨重得像一大塊水床墊般拖不動,不禁想起來時路的艱辛驚險,理智的紅燈亮起:「溪很美,秘境很讚,但一路以來爬瀑時光找落腳點就如此困難,咱今天是要怎麼走下山呀?」

我懷著對這條崎嶇之溪的敬意再吃力地爬越了兩個小瀑,每次抬頭,那頭雲豹都早十步就蹲踞在岩頂,甫見面時觀察到的那雙沒有聚焦的眼,在此岩壁聳立、草木叢生、溪流低吼的情境之下,便完全無違和了──那可不是什麼失焦,而是穿透之眼,那是穿透蜿蜒的水路、岩塊、枝葉,直瞄前方目的地的野獸視線。

藍的旅程

「那個…就是這邊了。」

就在腿腳肌肉近乎要被乳酸淹沒之時,聽見K哥用含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直起身看見的是一個6米的瀑布之下廣闊的潭區,因為水域少說有10米寬,反而少了植被庇護的安全感,瀑布的兩側是高聳岩壁,潭頭在瀑流的白沫周邊,水近乎黑色,看來被水力淘得深不見底。接近潭尾,可以看見從瀑布被沖下、摔碎的岩塊,因水的流速隨距離減緩,而由大至小一一沉積下來的分布秩序。那瀑布的水勢並不能用壯闊來形容,但如一條白龍持續不斷的噴著真氣,在清幽秘境,兀自展現著自己源源不絕的能量,頗有隱士英雄孤芳自賞之味。

沒看到剛說完話的K哥身影,下一秒倒是聽到J「唰」地躍入水中。我和周大在妥適的岩塊旁卸下防水背包,一一取出攝影與潛水傢伙,穿戴完成才看到K哥在瀑前冒出水面,原來他剛剛一直在潭底。

「魚仔在這,有兩三隻。」

爬鰍是鯉形目成員中的一支,牠們的行為與日本禿頭鯊等鰕虎科魚類有著底棲、攀石的共同點,故在地方鄉民口中、或在某些山產店的菜單上,共用著「石貼仔」這個名稱,但我想爬鰍肉一定硬刺滿布,鱸形目的鰕虎八成好吃得多。「石貼仔」該是這兩類魚唯一的交集了,認真觀察構造,就會發現牠們從背鰭數、到胸鰭、腹鰭的樣式都相差甚遠,在「家族史」上,鰕虎是洄遊的旅人,多數種類每條魚一生都要經歷一場從海洋到溪流的壯游;爬鰍則是淡水域的永久居民,祖先在冰河時期經過海峽陸橋而來到島上,又因間冰期氣候改變而被限制在山區溪流內。

兩種「石貼仔」的攀石行為也有功能差異。鰕虎腹鰭特化成的吸盤用於上溯時遇到高聳地勢障礙,脫離主流黏附在濕石上慢慢扭動,繼續向上行進;而爬鰍們則以特化的胸鰭、腹鰭、扁平化的前半身作為一面大吸盤,吸附在激流區的塊石側面、底面,藉以躲避敵害,或覓食附生在岩石上的微小動植物。

剛翻到周大圖鑑裡的幾種爬鰍時,我看了老半天也難以參透辨識要領,然而幾次大甲溪流域的實地探訪,比較了兩種爬鰍的差異,才察覺不同爬鰍們的行為和氣質亦是各有特色的。棲息位置在游段更下側的埔里中華爬岩鰍如壁虎般深深地倒掛著躲在激流處的石縫裡,幾乎動也不動,苦等再久也難以見其廬山真面目;台灣間爬岩鰍偶而會貼著塊石側面,以游擊隊員之姿快速在半米至一米距離的躲藏點間竄行,有時候掀開石塊,被翻到正面的魚還會緩緩「爬行」回到底面維持倒掛,繼續把石塊翻轉牠也不會立即離開,仍在同一塊石頭上與觀魚人玩著「反重力」的遊戲,像極一隻海蟑螂的水下版本,野外初見,我這才對這些長相古怪的溪流精靈有了「分別心」。

先祖從珠江到台灣西部,再翻越中央山脈的爬鰍一族中足跡最遠的前鋒,長相酷似台灣間爬岩鰍但擁有神秘的「藍」的台東間爬岩鰍,牠的「氣質」又會像什麼呢?深深吸入這麼一大串的回憶、認知、想像、期待,放在肺裡,俯身入水。

在水下,一靠近K哥所指的區域,既不在激流,也不在岩縫,一個顯眼的陌生黑影就毫無遮掩地貼著岩壁邊角一路滑過來,探了探我們這些入侵者的虛實,待我手忙腳亂按了幾下快門之後,下一秒轉身搖著尾巴揚長而去,消失在深潭暗處。

「哈,發條老鼠!」我知道牠會不一樣,但沒想到萌得這麼奇特!這爬鰍大膽得不像隻爬鰍,沒有躲躲藏藏、深怕見光的羞怯,而是大大方方、好整以暇地,想出現就出現,想消失就消失。仿著K哥的探察路徑往幽黯的潭頭游去,該處已不是腳能踏底的環境,視線的下半部,光線被岩壁擋蔽再被水體吃盡,近乎全然黑暗,而K哥就這樣穿著帶有浮力的防寒衣深潛探底,與我們平日只探訪些一米內深的溪流,無疑是養出了截然不同的習慣。

這爬鰍大膽得不像隻爬鰍,沒有躲躲藏藏、深怕見光的羞怯。(攝影/李政霖)
這爬鰍大膽得不像隻爬鰍,沒有躲躲藏藏、深怕見光的羞怯。(攝影/李政霖)

兩隻爬鰍一前一後貼在陰暗的岩壁,體色一黑一灰,不知是否身體與鰭的配色緣故,或是行動方式的差別,在圖鑑上,牠們的身形比例與較為廣佈的台灣間爬岩鰍相比非常接近,但本尊卻有著顯著差異,台東間爬岩鰍修長得多,更接近周遭那些鰕虎的感覺。我又是按了幾下快門,而牠們也像是知曉我的動作,一隻先行下竄離去,另一隻也跟上,沒入黑暗。隨著爬鰍的身影漸漸模糊,我感覺到自己的體溫開始直線下降,秋末台東溪水的冷冽找到了意識的縫隙,鑽入我身體。

說好的「藍色」呢?至此看見的三隻(次)個體,身上都沒有讓我朝思暮想的那個藍色印象,怎麼回事?我回到岸邊,按下相機播放鍵查看,結果畫面一亮心就涼了半截,ISO還留在北部開闊溪流的狀態忘了重設定,快門不足竟全部都是糊的,更遑論如何確認是否拍到一丁點的藍色調!我邊懊惱邊動了動身體強迫自己暖機,然後調好相機設定,回到水中。

爬鰍像是知悉了我的心思,竟友善地朝我游了過來。(攝影/李政霖)
爬鰍像是知悉了我的心思,竟友善地朝我游了過來。(攝影/李政霖)

這次入水,找了好一會才又在對側發現一尾爬鰍蹤跡,認真地舉起相機慎重對焦準備按下快門連拍,牠卻一副想起瓦斯沒關的樣子,突然轉身下潛,我迎前跟上,壓低上身,牠卻始終和我保持著距離,使得已經拉長了焦距又對著暗處的相機,對焦變得極為遲緩,苦拉著風箱,然後總在準焦的前一秒,那魚又往前游去。隨著爬鰍愈潛愈深,我的呼吸管開始進水,下壓身體的出力使得肌肉緊繃開始顫抖,相機也因低溫,漸漸起了霧氣,螢幕上的傳說爬鰍畫面變得愈來愈模糊……。

「有再看到嗎?」周大亦關切地提問,我只能搖頭,魚現身的頻率愈來愈低了。

又在冷水裡泡了許久,身體和四肢都已止不住哆嗦,隨時都得起身重整一下快達極限的生理狀態。此時注意到周大停留在一個角落許久,我單手把器材架好,一手輔助行進緩緩匍匐過去,見到了今天的最後一位主角。牠已乖乖地趴在岩上不知讓周大拍攝了多久,但我的距離還不夠,魚仍是小小一隻,我以顫抖的手掌輕輕撐著底石微微移動身體,爬鰍像是知悉了我的心思,竟友善地朝我游了過來,正當牠扭動著灰黑色身軀,經過天光未被遮蔽的極小區塊時,有那麼一瞬間,體側閃出了一道藍綠色的光彩,就那麼百分之一秒,相機來不及對焦,視覺來不及捕捉,只有意識的感光元件記錄下來。

牠停住,我趕忙用起霧的器材、無法抑制抖動的手瘋狂地按著快門連拍,就在我貪心不足地停下連拍,想再優化當前設定時,牠又往我這邊衝了過來,我一時手忙腳亂歪曲著身子,意圖讓出一條路徑給牠,引牠前進到更好拍攝的位置,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半身傾倒,魚移出了視線,再回瞄時,只剩下東一顆西一顆雜亂分布的塊石,還有被我大動作嚇了一跳閃到一邊,隨即又馬上恢復悠閒進食的日本禿頭鯊,以「忙什麼啊你」的眼神盯著我。

「你追丟了喔?竟然追丟了,真正是……忙什麼啊你。」達人一貫地訕笑言語跟寒氣一起吹進我的脊椎骨,陰暗的天色與濃重濕氣,宣告今天秘境傳奇物種大戲已散場,再不回頭就要在大雨中下山,而剛那慷慨現身就是主要演員代表的謝幕了。

下山的路

回程下行,拖著疲憊身軀,起伏也絲毫沒少,跌跌撞撞的行進節奏折騰著膝蓋與腰椎,唯一幸的是骨骼肌收放之間產生的熱能,蓋過了一身溪水造成的寒意。

我回味著今天見識到的台東爬鰍獨樹一格的大方性格與修長俐落姿態,忖度牠數十萬年以來的家族興衰史──我們太習慣使用「冰河孓遺」這樣的詞彙來形容這些地理上斷裂分布的物種,總引發悲情、弱勢的想像,彷彿牠們就是一群「回不了家的遊子」。但這應該是種誤解,只要仔細推敲一下,就能想到另一種更合理的版本,以爬鰍為例,牠們並非在冰期因為台海陸橋相連而「不幸」遊蕩過來,而是原本局限於珠江中上游或山區支流的族群,因為冰期地形、氣候的變動,而有緩緩隨著適合的生存環境遷徙、更可能是擴大版圖的分布,換句話說,很可能不是迷航,而只是正常地生活著、擇其所好而棲,慢慢地還成就了「征服新疆域」的事實。

只是,物換星移之後,間冰期到來,這些來到台灣島嶼低海拔地區的「開拓者」,因合適的環境漸漸限縮到現今的溪流中上游,便滯留在山區至今──過程中不同的部族或因分道揚鑣,或因競爭取勝,各自佔據了不同區塊的流域,埔里中華爬岩鰍佔據中部溪流中游,而南台中華爬岩鰍盤據曾文溪與高屏溪流域中游;台灣間爬岩鰍廣布島與西側與北半部溪流上游,而最後,或是早已注定地,台東間爬岩鰍甚至隨著河川源頭的偶然地質事件,翻越了中央山脈,兀自以爬鰍之中截然不同的色彩、姿態,活在東部的失樂園。在地球歷史上,我們現代人類所習慣的「間冰期」甚至比「冰河期」來得短,所以,也許那藍色的爬岩鰍,不是被困在了山上,而是冰河期的墾荒隊、間冰期的成功者,在等待著下一個冰期,還要再大舉開拓帝國版圖、征服到哪裡去啊。

不過,這一刻,被「困」在山上的可是我。

走到先前攀爬上來的最後一個瀑流了,往下望去,落差約3-4米,岩壁近乎垂直,岩質盡是那「不能踩」的暗色片岩,上行時究竟是怎麼手腳並用地找到稀少的著力點,我已忘得一乾二淨了,或該說當時根本手忙腳亂地沒有記憶留存的空間。

潭底的地形如何?跳得太近,或一不小心滑落,會不會摔暈在淺水區的岩石上?(攝影/李政霖)
潭底的地形如何?跳得太近,或一不小心滑落,會不會摔暈在淺水區的岩石上?(攝影/李政霖)

我看著腳下的暗色片岩,模擬著要以怎麼樣的姿勢下去、哪個點可以下腳,最後發現根本是盤無解的殘局,只能發呆,然後聽到一旁那個敦厚的聲音說出那句我一直知道,只是藏在意識深處不敢面對的指示:

「這邊我們要跳水一下,可以吧?」

可以吧。

潭底的地形如何?跳得太近,或一不小心滑落,會不會摔暈在淺水區的岩石上?

赤腳的J一語不發地維持在岩塊間躍行的動態,平穩地向前方的空氣跨進一步,弓著身子,隨即「唰」地落進下面的潭裡,整個人變得小小的,三兩下游到淺水處,站起身子,開始從頭到尾甩乾一身皮毛…。

「我先跳下去,你們看我的動作和落點慢慢來。」

可以吧。

原住民那種赤腳跑山的身手,算是演化來的吧?在地教練又是如何適應落差急遽的溪谷地勢,且在瀑布下說潛就潛,在瀑頂說跳就跳,有太多意外可以發生,要安然完成這一趟都需要山神眷顧的運氣的吧?

「唰。」教練在下面的潭裡變得小小的。

「周大,我先跳好了。」

可以吧。

沒有兩尊在地人影遮蔽,我腳下的片岩反射了一點點的陽光,映出一道青藍色。

「唰。」我在潭的水底變得小小的,感覺花了好幾秒才浮上來,用著有點緊繃的蛙式往淺水處游,腦子裡還留著那片岩的青藍色。

「唰。」原本小心翼翼站在瀑頂的周大,落進潭裡變得大大的,然後聲稱不會游泳的他,以我從沒看過但其實非常協調的動作划著水,慢慢地靠近了岸邊。

走了一段,又到一個上來時爬得很辛苦的瀑與潭。

可以吧。

爬鰍從大陸拓展過來的路上,不知有多少的同宗佔錯了地盤,遇到強猛的掠食者、競爭者,在生物歷史的長河上滅絕,連痕跡都沒留下?台東間爬岩鰍的祖先,遭逢河川源頭劇變而東移之時,是否未曾想過自己將會在東部建立一個全新的王國,而曾經自嘆命苦?

「唰。」

青藍色。

天色愈來愈陰,眼看要下雨了,來到最接近入山口的瀑與潭,也是落差最高的一個。

可以吧。

有些事,需要熟練的技術,有些事,只需自然而然的適應,有些事,需要萬分之一的機運,有些事,或許只是你以為做不到,有些事,或許會造成你整個世界的消亡而你習以為常地為之…。

「唰。」

青藍色。

出了山口,在車子旁收著裝備,灰色的天空就開始落下雨滴,酒氣散盡的J,眼神不再沒有焦點,開始直視著聊天對象,說些「現在的學校有夠麻煩,還要我們家長當小孩槍手做些手工藝」這類的話,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長得真的特殊,比例特大的虹膜是琥珀色的,中心的瞳孔縮得極小,乍看像一條縫──外觀上,正是屬於雲豹的眼眸,只是下了山以後,那雲豹就僅剩那雙眼了。

太平洋

「明年一定再來。」

隔日北上的火車駛出花東縱谷時,周大這句話進駐了我的聽覺皮質,而太平洋的青藍色佔滿了我大腦的視覺皮質,前額的皮質則試圖整理一串染著青藍色的記憶,關於一位帶著靦腆無害笑容、要跳水不用事先講、穿著防寒衣動不動就潛進瀑布底像在行灶咖的台東溯溪教練,關於一個飲酒入了山就變成雲豹、卻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族的漢化原住民,關於一個自以為肢體動覺領先常人、在台東的溪流走得東倒西歪、說要拍爬鰍卻一下設定錯、一下起霧、一下發抖,錯過所有機會的西部都市仔,關於一個寫完淡水魚類圖鑑,接下來要全台水域走透透記錄生態的、不會游泳的魚癡…。

以及,關於魚癡圖鑑上面那隻獨一無二的,在花了至少一個或數個冰河期與間冰期,終於征服、演化、適應這個島嶼的東側,然後貼在人不能踩的青藍色片岩上面,你不一定看得出他的青藍色的青藍色爬鰍。

貼在人不能踩的青藍色片岩上面,你不一定看得出他的青藍色的青藍色爬鰍。
貼在人不能踩的青藍色片岩上面,你不一定看得出他的青藍色的青藍色爬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