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神豬祭典裡的城鄉共生

清晨六點,天還微微亮,街邊便敲起鑼鼓,一陣短炮後,一行人開始準備神豬祭典的前置儀式。

約莫一個小時,街邊再次敲起鑼鼓,近百公尺的長炮後,迎神陣頭仰首前行,標示著「特等」字樣的神豬尾隨陣頭,徒步至幾公里外的三峽祖師廟參與一年一度的三峽祖師公誕辰。

三峽祖師廟賽豬公活動,盛大的殺豬公儀式,比賽參與者為鄰近地區,包括三峽、柑園、樹林、鶯歌等地。
祭典前一日裝飾神豬,剃毛留花樣

農曆正月初六是三峽清水祖師公誕辰,祖師廟以姓氏分為七股(劉姓、大集姓、陳姓、林姓、中庄集姓、李姓、王姓),逐年輪流主持廟務及誕辰的祭典,即為三峽有名的賽神豬。因此,每到過年時節,三峽民生街往祖師廟方向便擠滿過年擺攤人潮,白天熱鬧到夜晚。今年輪到第四股林姓參與神豬競賽,而我翻開厚重的祖譜,意外發現特等林金萬先生我得稱呼他一聲叔公。

記憶中,家裡曾經參與三次林姓賽神豬活動,老家三合院後方有個豬圈,阿公都是親自養神豬參加比賽。後來,考量年紀大而且柑園農村生活早已消失得差不多,農村生活連帶文化均出現斷層,加上參與活動的費用並不便宜,晚輩多半只是上班族根本負擔不起,就沒再參與神豬活動,連帶每年九月初一柑園喜迎尪公晚上的宴客也停辦。

高二那年是阿公決定最後一次辦桌請客,席開40桌。

從小我就是個跟屁蟲,兒時多半就是窩在阿公阿嬤房間陪兩佬看電視打發時間。阿公說其中一桌可以給我發落,要我找高中同學來柑園呷辦桌。

從下出生在水泥都市的高中同學(多半住新莊、板橋一帶)對來柑園吃辦桌這件事感到不可思議,我怎麼努力解釋他們還是全然聽不懂,畢竟農業、農村文化與農村的一切讓都市人徹底感到陌生!

家鄉的文化不可避免漸漸消失在時代轉變的洪流裡,就如同阿公過世後,晚輩幾乎和農村生活與農村文化斷開了。

不瞭解農村,會影響什麼嗎?

迎尪公車隊與民眾交換香

柑園還有個民俗活動是農曆九月初一迎尪公,早上陣頭繞著農村,村民會持香站在路邊等著和車隊換香,再把香接回家插在神明廳上以求一家平安。

傍晚時分,整個柑園便會開始湧現車潮,親朋好友趕著來吃平安,把農村擠得水洩不通。這是農村特有的風土飲食和文化習俗,大漢溪串起大溪、鶯歌、三峽與柑園,各村落在特殊節日互相邀請吃平安,輪流辦桌、互串門子成為農業時代維繫彼此情感的重要儀式之一。

然而農業時代終會過去,民國80年,柑園五里中的柑園里與南園里被劃入都市計畫,長達20年的臺北大學社區特定區計畫沖擊了當地農村,南園里、柑園里一整片農田變成二、三十層樓的高樓,即為現今的北大特區。
特別的是,尪公繞境路線並沒有隨著都市計畫徵收柑園農地而變動,北二高區隔的城(北大特區)與鄉(柑園),造就繞境時奇特的景象。

柑園迎尪公路線圖
台北大學學生參與《農業合作》課程,以完成學習單的方式實際走讀柑園。

台北大學的學生拿著課程學習單,從北大特區追著繞境車隊一路跟到農村,親眼瞧見車隊行經北大特區時的靜默,與回到農村時又是放炮又是大聲奏樂的2種截然不同的光景。

對多數為輕移民的北大特區居民而言,尪公文化是陌生的;對於逐漸凋零農村的新一代,尪公文化亦是陌生的,這樣代表柑園在地民俗活動,僅靠當地耆老們努力維持著。

而台北大學的學生,這些多半來自外地到此就讀的年輕人,他們成為活動的紀錄者,紀錄著柑園農村與北大特區不斷磨合的城鄉衝突。

農村的民俗慶典活動與新興社區成為強烈對比

不是自己在理解土地  而是自己被土地所包容

清晨六點,天還微微亮,街邊便敲起鑼鼓,一陣短炮後,一行人開始準備神豬祭典的前置儀式。一班載滿學生往市區的公車與趕著上班的車陣在這地方短暫擱置,近百公尺響炮非但沒有引起街邊住家探出頭來或狂打1999申訴噪音,反而突顯農村的靜默。

近百公尺的長炮後,迎神陣頭仰首前行,標示著「特等」字樣的神豬尾隨陣頭,徒步至幾公里外的三峽祖師廟參與一年一度的三峽祖師公誕辰,路途中必然經過北大特區,而神豬競賽與尪公文化似乎在一年一年的洗禮下不那麼陌生了。

對我而言,談地方創生實在太遙遠又嚴肅,而人與土地之間的關係,曾經也認為抽象難懂。隨著這一次紀錄神豬祭典卻也漸漸明白,所謂人與土地之間的關係,就是清晨六點被響炮與鑼鼓聲吵醒,不會急著大罵三字經或狂打1999,而是心底會長出理解,理解在一年裡的某一個時刻會與某個活動事件相遇,像一首生日快樂歌,有開始有結束,因了解而理解便選擇包容了。

當漸漸理解自己生活所在的枝微末節,例如人行道上的樹葉就是會飄進家裡…在默默之中自然會認同腳下所踩踏的土地,而當有所感時,又會體會到竟然不是自己在理解土地,而是被土地所包容。

在這樣的心情下,無論居住在農村或都市,就有可能不再那麼孤獨了。


柑園五粒金厚網站 社區小檔案:柑園GanYuan 柑園位於新北市樹林區,分作柑園、東園、西園、北園和南園里共五個里,其中南園里與柑園里部份被劃入北大特區,是一個既農村又城市的社區。 五粒金厚是社區五里共好的諧音,社區有你的參與更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