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帶來的,果實上有倒鉤,鈎在人畜身上到處散播,很像咬人貓攝影/陳翠玲。

泡個「羊帶來」湯

小時候,當我皮膚起疹紅腫時,依媽就到屋子旁拔幾株有半個人高的羊帶來,洗乾淨後將全株的羊帶來,放在大鼎中熬煮,當湯變成黃褐色時,倒入大盆子中,叫我整個人泡進湯裡,泡澡搓洗後,依媽再端著我泡澡過的羊帶來水,從踏出家門後,大步跨走七大步…

[dropcap]從[/dropcap]小就會莫名其妙的皮膚發癢,身上紅癢是常有的事,就醫時說:「我的皮膚不好」幽默的醫生會說:「是因為皮膚太好,沒有抵抗力!」皮膚敏感沒有抵抗力,這輩子都跟著我,或許是螨害、可能是花粉過敏,不得知?蚊子也特別愛叮我,一群人在一起戶外活動,總是我被蚊子叮咬,輕者紅腫奇癢,一不小心演變成一大片小斑點,傷口潰爛也是常有的事,當初,離開園藝工作,有部分原因,是被蚊子叮怕了。

在大島上,手作達人將羊帶來的葉子及果實曬乾磨碎,加入手工皂中,有消炎止癢的功效,繪圖/陳翠玲。

皮膚病發時,便到處亂投醫,聽聞那裡有名醫,一早便在診所外排隊等候,有一次一位親友介紹一家診所,把醫生說成了神一般。我和我的皮膚病,從小島出發,到新北有點遠的診所,診所老舊、燈也不太亮,老醫生看了我的紅腫潰爛皮膚,示意護士帶到隔壁診間,先從手腕的血管裡抽出血,注入另一管裝有針劑大針筒裡,再從皮膚注射到我體內。

喝香灰水.燉蛇湯.泡除菌消炎藥草

這樣的治療嚇到我了,當我走出昏暗的診間,剛好日正當中,我抬起頭來,豔豔的日光就在頭頂,不知是一路趕船、趕車太累,還是剛剛的醫療行為,讓我心生恐懼,頭昏目眩幾乎要站不住腳,當下決定再也不要來這裡了。

為了增加皮膚的抵抗力,從小就試過各種偏方,吃過依媽為我到廟裡求的香灰,香灰泡在裝有水的碗裡,攪拌攪拌一下澄清後,一口氣喝掉水。也吃過鄰居抓到的蛇煮的湯,依媽要來一碗蛇湯,湯裡有著一小段蛇的身體,加了很多薑片,我閉著眼睛、捏著鼻子吞掉了的湯和肉。

印象最深刻的是除菌消炎的藥草-羊帶來。

羊帶來的,果實上有倒鉤,鈎在人畜身上到處散播,很像咬人貓攝影/陳翠玲。

小時候,當我皮膚起疹紅腫時,依媽就到屋子旁拔幾株有半個人高的羊帶來,洗乾淨後將全株的羊帶來,放在大鼎中熬煮,當湯變成黃褐色時,倒入大盆子中,叫我整個人泡進湯裡,泡澡搓洗後,依媽再端著我泡澡過的羊帶來水,從踏出家門後,大步跨走七大步,將泡洗身體的羊帶來水往前潑灑出去,反身走回家裡,這期間是不能回頭跟說話;依媽像是進行儀式般的謹慎,相信功效必會顯現,有一陣子,我就常常用這種方式來抗我的濕疹。

羊帶來(Xanthium strumarium L.),顧名思義是羊帶來的,果實上有倒鉤,鈎在人畜身上到處散播,很像咬人貓。「羊帶來」是菊科蒼耳屬草本植物,又稱為蒼耳。羊帶來可以長很高,超過一公尺,白色短毛密布整株,葉互生,卵狀三角形,有不規則鋸齒緣,花為頭狀花序,果實是長橢圓形瘦果,在秋冬季時成熟,具有多數鉤刺,藉以附著人、動物身上,散佈種子。人們經過他身邊時,厚重的秋冬衣褲不小心沾黏上了種子,有時到了第二年才發現衣服上留有前一年的羊帶來種子。

「羊帶來」,羊帶來的吉祥禮

在大島上,有手作達人將羊帶來的葉子及果實曬乾磨碎,加入手工皂中,可以洗臉及淨身,達人循著祖先的經驗及智慧,將羊帶來有消炎止癢的功效,加入日常清潔保養品中。

曾經,小島上滿山遍野的羊帶來,如今,遍尋不著它的蹤跡,一個物種在一個地方消失的如此徹底,想問怎麼了?現在小島上的野生植物除了五節芒就是大花咸豐草最蓬勃了!而生物多樣性的時代似乎也越走越遠了!

在大島上,手作達人將羊帶來的葉子及果實曬乾磨碎,加入手工皂中,有消炎止癢的功效,攝影/陳翠玲。

羊帶來的福州語叫做「咩咪key」,是可愛的語言巧合,讓人會心一笑,像是羊是關鍵,羊來了它就長成了。小島上已很久沒人養羊了,早期軍管時代嚴格規定不准養羊,緣自小島上沒有高大林木,只有低矮的草被植物,「造林」是重要的軍民工作,而野放的羊會吃掉樹苗,從此,羊在小島上消失了。

羊不見了,「羊帶來」也不見了。

去年收到一包「羊帶來」的種子,褐色的種子模樣很是可愛。我問朋友如何播種?她說:「隨便丟哇!它是野草。」我仍不敢大意,準備了育苗盆,依據播種育苗原則,播下了希望的種子,願春暖花開時,院子裡會有它的身影,我正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