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品和湯品

整天大粒汗小粒汗，耗費五小時庖廚

她出院後，上了鋼釘，裹著石膏，整天躺在在沙發，連移動到廚房喝水都困難。我整天大粒汗小粒汗，清早去市場採買，回來作早餐，吃畢洗碗；午前洗菜切菜，煮午餐，吃畢洗碗；黃昏前同樣洗菜切菜，煮晚餐，吃完收拾妥當。如此這般，粗估一天要在廚房待五個小時。天啊。

我統治廚房數個月，到夫人撐著枴杖，慢慢橫越大安公園去上班的時侯，輪到我無痛血尿被抓包。自彼時起，開啟了長達數年，多次進出加護病房的危機時代。我的廚房歲月是個短暫的過渡政權，病後家裡就經常多一名家務總管了。

廚房主權唯留一處淨土，籌辦飲品

說來有趣，雖然我已經襌讓，廚房裡卻一直保留有專屬的飲料特區。乾料架上有茶葉罐，冰箱的冷凍抽屜冰著伏特加，咖啡豆，奶油和幾只一口杯。還有一個功能齊全的水槽，專門用來洗架子上的，水杯茶杯咖啡杯啤酒杯葡萄酒杯香檳杯威士忌杯白蘭地杯，水槽旁邊放置大小茶具磨豆機手沖壼電爐和水壼。那是一處淨土，我廚房主權僅存的角落。

我的特區角落與國際無縫接軌，誰都可以免簽自由來去。奇怪的是，大家很理所當然的，把凡是喝的飲品都交給我去籌辦。夫人很早就適應了這個專責制度。

如今每天清早，我先播一張CD，隨後去請示夫人是不是可以備咖啡了。她伸伸腰曰可，我就巴巴的回到特區，煮水，用電子秤取25克豆子，磨好，熱咖啡壼，濾網和杯子，95度熱水沖煮500c.c.，夫人就差不多從浴室出來了。這是我得一早出門的日子。

如果那天不急的話，我就好整以暇地，用紅茶鍋煮水，量7克茶葉，200c.c.牛奶，煮成一大壼奶茶。同時間，夫人和家務總管準備水果切盤，烤土司，播音樂，舖桌巾。奶茶倒進杯子裡，我就取一片荷蘭餅蓋上去。夫人拿起手機站到椅子上，指揮我拉窗簾調光線。拍到她滿意了，我們三人才就座吃喝起來。對了，待會夫人就發早餐文。

十字花科蔬菜當令，冷冽的日子，撫慰灰暗的靈魂

早餐時，我們常討論午晚兩餐的菜色。入冬以來，全家都喜歡煮一大鍋湯菜。冬季十字花科蔬菜當令，舉凡大小白菜，高麗菜，綠白花椰菜，芥菜，菠菜，芹菜，茼蒿，蘿蔔，豌豆，蕃茄都盛產，市場光彩奪目。隨意挑幾樣，洗洗切切，扔到鍋裡，加些雞肉豬肉牛肉排骨，熬出來的一鍋，都能在冷冽的日子，撫慰灰暗的靈魂，振奮低落的人心。盛一碗飯，把湯汁肉菜澆上去，撒一把蔥花或芫荽，吃個劉姥姥不抬頭。

吃著吃著，偶而我們也換口味。家務總管會去買些豆芽花菜四季豆紅蘿蔔，和一盒平價的骨邊牛肉，調入幾種香料，煮成一鍋澆飯的湯菜，我每次都連盡數碗。朋友嚐了大呼驚奇，問說這是館子裡的菜色嗎？管家說，是家常菜啦，就是很多菜和一點肉，煮成一鍋，很方便。的確很方便，而且很好吃。

大鍋菜裡，澆了一整瓶私釀高純度老米酒，把肉塊燉得香腴軟爛

說起吃大鍋菜，我是很在行的。十幾二十年來，每星期總有一二三四天，我會溜到吾友煥堂的茶葉舖子吃午餐。那裡是個老男人俱樂部，大家圍坐泡茶喝茶評茶買茶賣茶。當家的兩位老闆，偶而離座去洗洗切切。接近中午，從後頭的焙茶室流洩出異香。鐘敲十二點，眾人紛紛站起，舖桌子佈碗筷，隨即有一二三只大鍋端出來，有飯有湯有菜有肉。眾人就座舉筷，不像舉案齊眉，倒似當仁不讓。一幅人民公社的景象。

好吃嗎？當然好吃，每一鍋都好吃。因為煥堂的大鍋菜，每每澆了一整瓶私釀高純度老米酒，把肉塊燉得香腴軟爛。他用的蔬菜，常是海拔一千米上下的茶園副產品。冬筍直接從竹山筍市仔剝殼快遞過來，已在鍋裡滷兩三天。

啊，我講得太快了，冬筍還要再等一個多月。這下要流很久的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