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胡燕倫)

佛陀捻起一朵玫瑰朝向我

在玫瑰花園裡工作,幾乎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往往被玫瑰刺得鮮血直流;夜裡檢視手腳上無數的血點挑除細刺,但,千難萬難都不能阻止,我愛這強悍的美麗!

(攝影/胡燕倫)

不知道有多少次,無解的爭執,灰心的眼淚曾經滴落在玫瑰花園裡,繁雜的人事與相處的挫敗將人逼迫至無言,通常,我會走進玫瑰花園,開始整理花枝或是低頭拔草,不管枝條上的尖刺如何扎人,也顧不得還有多少農事迫在眉睫。

靜靜坐在園子裡,彷彿身在另一個星球

也不知道有多少次,走進花園的瞬間萬籟俱寂,生生滅滅叫囂喧嚷漸趨無聲,就這樣靜靜坐在園子裡,彷彿身在另一片土地另一個星球,那裡是否生長著一株玫瑰,專屬於小王子珍愛的那一朵唯一?我是否也能像他一般,在這小小的專屬於自己的星球上,回應著自己的內心,任性的去看無數次的日升日落。

多年前,曾經和一位朋友在她的菜園裡閒談,我笑問她,為什麼要在自己的菜園裡種下那些看來就不適合季節和氣候的蔬菜,這樣不是要多花費力氣卻不一定有收穫?朋友蹲在菜畦邊拔草,非常快速的回答我:我種的是藥不是菜…,當下我們不再多說什麼,我懂得那是什麼藥,我懂…。

雖然在高山上俱足了種植玫瑰花的條件,但每年春季最盛大的花期卻不總能如願,因為,五月至六月正值台灣梅雨季節,一連十多天的梅雨之後,花園所有的花苞都被雨水澆灌至軟爛,時常,我也必須在雨後花費許多天時間去剪除清理,再跟花兒們訂下明年之約。冬季剪枝季節,玫瑰剪枝的工作進行十分艱難萬分坎坷,必須選擇雙層加厚的手套及全身包緊的衣物才能進入園子裡修剪枝條,再將滿地帶刺的荊棘拾起用搬運車載至定點焚燒。在玫瑰花園裡工作,幾乎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往往被玫瑰刺得鮮血直流;夜裡檢視手腳上無數的血點挑除細刺,但,千難萬難都不能阻止,我愛這強悍的美麗!

汝今諦聽!當為汝說

經常想起金剛經中長老須菩提對佛陀的提問,反反覆覆追問著老師的那句話: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世尊啊世尊!你是否也會這樣發出疑問,對著天對著地,對著你知道或聽過,或你心中所想那一位老師,懇求心的住所,懇求心能安靜。佛經於我,受挫多過領悟,因為佛說:「若以色見我 以音聲求我 是人行邪道 不能見如來」,又因為佛又說:「四大皆空」。

而我只好轉過頭去,走進花園裡,去看春色燃起什麼樣的繽紛,看夏季裡如墨一般的葉片層層疊疊,看秋季裡玫瑰第二度開放,在冬季裡剪除枝條收拾佈置,繼續想像來年又一幅繁花似錦。請讓我想像,世尊此刻行走乞食已畢,走到河邊清洗了衣缽,收拾妥當之後再緩緩入座,此刻我彷彿看見,佛陀捻起一朵玫瑰朝向我,很輕很輕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