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陳其敏)

生如夏花之燦爛

原本開在天涯海角難以親近孤僻的花,而我能坐在草坪上等著它開花,一朵 ~兩朵~ 三朵,七、八朵!疫情空蕩蕩的校園中,仍矜持著「不停學」,有簡單的寂寞,卻能擁懷天地。


夏日的花,在艷陽下有著鮮明的個性,各有姿態顏色,如果不清楚花兒身家背景,常常是入花叢而眼花撩亂。

(攝影/陳其敏)

綬草在清明節前後開花,所以叫做「清明草」,但在國之最北境的小島,綬草開花時,已是吃粽子的時候了,夏的腳步早已邁開。綬草又稱盤龍蔘、龍抱柱,花枝上的小花盤旋而上如龍抱柱,淡紫帶白的小花,從花枝基部開始往上開放,每一株花期有半個月之久,長在大樹下或遮陰處,小花則依序直邊向上,若日照充足之處,花序則旋轉的特別優美。

珍稀瀕臨絕種的植物,要復育是一條漫長的路

近年來,綬草已鮮見蹤跡,植株矮小,覓其芳蹤要具備好視力,再則腰要軟,而我只有心很熱!相信也可彌補其他的不足,同住小島的生態攝影師,常比我早發現小島上的花訊,結伴去看綬草,他熟門熟路的動作俐落,指著三五成群的綬草花枝,待我彎下身讚嘆再讚嘆時,他早已五體投地的左右上下移動鏡頭,喀擦!喀擦的將窈窕身影盡收鏡裡。

「我想來復育,讓小島上的綬草數量越來越多」我說。

「我帶妳過連堤,那兒的野地上,或許可以挖幾株回來繁殖。」他說。

心想:珍稀瀕臨絕種的植物,要復育是一條漫長的路,但總得試試。這些日子,花兒謝了,種實內的種子如粉塵,數量真不少,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撒在盆土上,日後等這幾株綬草茁壯,也試著將肉質根分支繁殖。

綬草(攝影/陳其敏)

年初趁著雨水節氣,播下去年收成的向日葵種子,發芽率極高,育苗盤滿是種苗,呼朋引伴來移植花苗,有人滿心歡喜,有人看了很失望,以為可以看到花!於是我發揮了「花婆婆」的精神,將過多的種苗,移植到各處有土的地方種植。小島上的風大,教室旁的向日葵常常一夜風雨後,花枝亂顫,東倒西歪,但天晴後,面向陽光又勇健的站了起來,小花圃中有盛開、有枯萎的、也有正要結實的花,有些花枝半倚欄杆,有些也攔腰半折,但有更多的花枝直直衝向空中,獲得更多陽光跟空氣。這一方地有如梵谷的那幾幅向日葵畫,不同姿態的花再複製及放大版了。美哉!

(攝影/陳其敏)

玫瑰色帶藍的花瓣 帶不走的寶石

小島上「帶不走的紅藍石蒜」被譽為喜愛植物的人,一生中必定要造訪的花,許多尋花者來來去去只為一親芳澤,但小島交通亦如蜀道,「蜀道難,難上天」對花訊做足了功課,但仍有錯過或不能及!

疫情爆發後的異地辦公,我搬到一樓教室,也在這裡當直播主,這教學模式,讓我們重新審視教師的角色,老師的教學及學生的創作可以更多元,交作業來的孩子創意無邊,不交作業的孩子,或許淹沒在不開鏡頭的另一個世界了。

(攝影/陳其敏)

一樓教室潮濕,日日倒除濕機水兩桶,每次澆灌的草皮上,冒出了花莖,張開了玫瑰色帶藍的花瓣,兩年前的復育繁殖的種球,在水份多的狀況下提早開花了!

鄭愁予的詩集《寂寞的人坐著看花》中的四句

山巔之月/矜持坐姿/擁懷天地的人/有簡單的寂寞

原本開在天涯海角難以親近孤僻的花,而我能坐在草坪上等著它開花,一朵 ~兩朵~ 三朵,七、八朵!疫情空蕩蕩的校園中,仍矜持著「不停學」,有簡單的寂寞,卻能擁懷天地。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石板菜是花?還是菜呢?

地質專家說,石板菜喜歡長在石灰岩石塊中,所以是長在石板縫隙不能吃的菜。小巧玲瓏的肉質葉片十分討喜,開起花也毫不含糊,如無數的星星聚在一起各自閃爍,老屋的簷角上,巨石的節理中、海邊的亂石堆裡,它都能自成風景,常常讓人駐足流連。

小島散步,抽出紅穗的五節芒、開加厚白花的日本前胡、遍地盛開金黃花的南美蟛蜞菊,寶藍色花的銳葉牽牛披掛在樹頭上,還有砂石堆裡的黃花磯硹,都能各自精采,各自美麗。

(攝影/陳其敏)

「生如夏花」出自印度詩人泰戈爾《飛鳥集》第82首。

英文原文是:「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鄭振鐸譯為「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詩人泰戈爾用夏花來比喻人生要活得精彩,我想人的精彩那比得上夏花在短暫的生命中怒放絢爛。花開花落,四季更迭,當換上秋的顏色,也許蕭條,也許孤寂,若身心安頓,我想,就是美。

(攝影/陳其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