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天邊彩虹墜落北大武碎為星星般色澤繽紛的山中精靈:陸蟹,留意到的山中過客,抓了一袋就要帶下山或要飼養或要給孫子把玩,疼愛孫子的公字輩,堅持抓走幾隻帶下山。
沒留意到小精靈們的過客,或一腳踩碎,或車子輾壓,瞬間粉身碎骨,只在地面留下不成形的抗議印記,還有我徒然的揪心。
北大武是我的日常,卻是美麗與哀愁交雜。
北大武,中央山脈南端唯一超過3,000公尺的山岳,想同時眺望太平洋、台灣海峽及巴士海峽?北大武是全台唯一可以同時眺望的一等三角點,不過嫻熟百岳的登山客都知道,攀登北大武之難超過玉山,像經過崩崖那段石壁,直挺挺呈九十角度兀立,腳下踩著一階一階嵌入石壁ㄇ字型鐵枝,眼下直接望不見底的懸崖深谷,那真真頭皮發麻腳底發癢渾身發顫。
小精靈的美麗,宛如大自然界最伶俐的小畫家
難以攀登難以攻頂,減少了人為的侵擾,北大武山得以保存完整的原始森林,為野生動物留下了喘息的庇護所,台灣黑熊、台灣長鬃山羊、台灣水鹿…得以棲息得以悠遊,外界並推測可能是排灣族聖獸台灣雲豹最後的存活之地。
不是要分享北大武山林深處的奇珍異獸,而是想為墜落凡間的北大武小小山中精靈請命。
進入北大武的並非都是重裝備的登山客,尋常民眾尋常單車族,穿過泰武鄉「掌心的部落」佳平村一路或到「大武山之門」或到舊登山口,貪圖個北大武蔥蘢翠碧擁抱下北大武山嵐霧氣的尋常路徑--等一下,不尋常的是,來來往往者,假日甚至是熙熙攘攘者,似乎鮮少留心路邊草叢內、落葉下、溝澗邊就住著彷彿天邊彩虹墜落北大武碎為星星般色澤繽紛的山中精靈:陸蟹。
紅、橙、黃、綠、藍、靛、紫彩虹般的美麗,似乎還不足以形容北大武小精靈的美麗,宛如大自然界最伶俐的小畫家,為族群調配了更加豐富的顏彩,曾經驚艷純白的陸蟹恰似上帝的小信使;一身黑的陸蟹彷彿捎來屬於北大武的冷冽秘密。
人禍不止,讓北大武山也庇護不了陸蟹
可是這小小精靈,留意到的山中過客,抓了一袋就要帶下山或要飼養或要給孫子把玩,只要讓我碰上了,必定跟對方周旋,力勸山下環境養不活小精靈們,懇請手下留命,大多數都會難為情地放生,唯獨疼愛孫子的公字輩,還是會堅持抓走幾隻帶下山,幾乎可以想見小精靈們的命運:在小小孩的把玩下斷螯斷足五馬分屍最後被丟棄。
這還不是最悲慘的,這條路人車雜沓,沒有留意到小精靈們的過客,或一腳踩碎,或車子輾壓,瞬間粉身碎骨,只在地面留下不成形的抗議印記,還有我徒然的揪心。
後來養成一個習慣,只要看到陸蟹逗留路面,天真舉螯,以為北大武是可以任性橫行的安全之家,就將不知死活的小精靈驅趕到瀑布旁或溝澗下。這叫「杯水車薪」徒勞無功吧?完全不起保護作用,山中小精靈年年遞減,再也沒見過白信使和黑澤明,連艷紅、淡藍的小精靈也難得瞥見芳蹤了。年初又遭逢七十年來最嚴重旱災,北大武也跟著乾涸,似乎更加摧殘牠們的生機,幾番大雨,連瀑布都恢復奔騰的氣勢,卻難得見到牠們現蹤。
威武氣概的北大武,竟然庇護不了小小山中精靈,不得不感嘆這天災人禍的毀滅力量。當年我港口村村長嫂嫂,為港口溪陸蟹請命,和學界以及志工聯手擋下鄉公所不當的護岸工程,保住了港口陸蟹棲地,擁有了陸蟹之河的美名;而這頭的北大武陸蟹,難道只能自生自滅,一隻隻的冤魂重新攏聚為彩虹,回到天邊海角,在淚雨後,感嘆愛山者其實無心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