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張讀行)
(圖/張讀行)

煮馬鈴薯的人

這是一群正在吃晚餐的農人家庭,雖然畫中描繪的是一頓熱騰騰的晚餐,料理本身卻讓觀者難以引起食慾。梵谷在這幅畫用了泥土調的深綠色,以及偏綠的黃色打亮餐桌上家人的側臉。馬鈴薯—不同於當代街頭小吃的炸薯條,在這裡有一個全然不同的意義—勞動者的伙食。

曾經從臺灣到荷蘭拜訪的朋友問我:「可不可以推薦荷蘭道地的菜?」這個問題纏繞我許久,如果是臺灣菜,那就非說肉燥飯、牛肉麵,還有現在荷蘭四處都可以看到的珍珠奶茶。荷蘭菜呢?如果不計入那些荷蘭的街頭料理和甜食,會被端上桌又道地的荷蘭菜是什麼?

這個問題在我住在荷蘭的第三個冬天得到解答。

為什麼是冬天,在攝氏10度以下的天氣,就有更多理由做更多蒸氣騰騰的燉菜。在家常餐桌上,燉牛肉甚至燉梨子都很普遍;去到東部則吃得到燉鹿肉這樣的野味。但就像臺灣人冬季喜歡吃些薑母鴨,我也不禁想,最有冬季靈魂的荷蘭菜是什麼?對於梵谷來說,或許是馬鈴薯吧。

(圖/張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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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梵谷繪製了作品《吃馬鈴薯的人》。這是一群正在吃晚餐的農人家庭,雖然畫中描繪的是一頓熱騰騰的晚餐,料理本身卻讓觀者難以引起食慾。梵谷在這幅畫用了泥土調的深綠色,以及偏綠的黃色打亮餐桌上家人的側臉。馬鈴薯—不同於當代街頭小吃的炸薯條,在這裡有一個全然不同的意義—勞動者的伙食。在過去,營養的食物如蔬菜在過去非常昂貴,於是馬鈴薯取代蔬菜,給勞動給熱量和營養。

(圖/張讀行)
(圖/張讀行)

水煮馬鈴薯與雜燴鍋

傳統上荷蘭料理馬鈴薯的方式就是水煮,甚至在這個當下,水煮馬鈴薯也會出現在務農家庭的餐桌上。水煮之外,荷蘭人煮馬鈴薯的方式也發展出了一個詞,叫做stamppot(雜燴鍋),或者稱為Hollandse pot(荷蘭鍋)。荷蘭鍋的的概念很簡單,白話就是薯泥拌蔬菜碎,通常會配個荷式香腸。從這道料理出發,有了不同變化,例如把羽衣甘藍揉進薯泥,或者把酸菜放進去的酸菜荷蘭鍋。甚至為了這道菜而發展出了專用的器具

(圖/張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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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的荷蘭鍋會把芥菜碎揉進馬鈴薯泥,馬鈴薯泥會中和芥菜的苦味,吃的時候可以在上頭澆灌肉汁,會帶出更多馬鈴薯的香氣。

荷蘭人從西元1600年代才開始吃馬鈴薯。而馬鈴薯開始普及則是在19世紀。所以荷蘭鍋成為冬季的傳統料理不過就是這近兩百年間的事。

番薯在臺灣也有著相似的命運。17世紀由福建船來臺灣,苦甜相依。番薯容易種植又富含營養,就這樣普及下來。外來的作物就這樣養活了好幾個世代的人。認識一個新文化,愈深入,則愈會發現,在母國文化中的特徵,在另一個文化也有相似之處。馬鈴薯之於荷蘭,就是番薯之於臺灣。文化就是一道道菜,吃得多,吃得廣,吃得深,就會發現各國料理精隨裡的相似之處。我遙想,若平行時空有位臺灣版的梵谷,或許他畫的就會是「呷番薯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