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以南的植物相與北部大異其趣,除了棋盤腳,過山香也是具代表性的植物,某日在社頂公園附近找到一株,依憑對葉形的模糊記憶摘了一片羽葉搓揉,瞬間沙士糖的氣味撲鼻,吃過檳榔的人都說這分明是檳榔的味道,但我只吃過沙士糖,只能以此比喻。
台26線從馬鞍山、南灣一帶起始,公路兩側種了許多台灣海棗,襯在藍天之上搖曳著南國風情。將車停在潭仔漁港,步行一小段路來到海邊,沿路地面有許多海棗果實,它們像比較小粒的紅棗,乾癟著散落一地。

蒙上神秘氣息的夜間海岸
有了白天的探路,晚餐後決定到眺石夜觀,那是一個濕度很高的小潮之夜。日間曾經來過的海岸,在夜裡轉為陌生,黑夜濾鏡讓一切變得緊張神祕,隨著手電筒的光束照見一座潮池,裡頭一尾極大的死魚,腐爛的魚屍上爬滿蠅蛆,這才明白天亮造訪時所聞見的海腥味從何而來。
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夜晚的眼睛是耳朵,是用耳朵去發現事物的存有,那聲音來自一團枯藤,細看有許多小型的陸寄居蟹在裡頭挪動。隨後往海邊移步,一隻環紋金沙蟹將身軀藏匿在珊瑚礁岩洞裡,遠處礁岩有一顆大型的石鱉,沙灘上幾隻中華沙蟹正在橫移,幾隻蚰蜒、幾隻十來公分的蜈蚣。同行的夥伴說要往海岸林移動,我沒多加理會繼續埋頭在潮間帶探巡生物,不一會回首向岸上照光,看見海岸林間一雙發光的眼睛,心想同伴怎麼就這樣攀爬至林間,往前再挪了幾步,「啊~那不是人,是動物的眼睛!」牠正在林投樹上啃食黃熟的果實,米白色的柔軟腹部,褐黃色的毛皮,一度以為是貓,近看才確定是鼬獾,見有人逼近,牠離開樹梢躲進後方的珊瑚礁岩洞,在洞裡蹲守,張著牠亮亮的眼睛。
在天選之時遇見滿月大蛤
一連遇上幾日的颱風外圍環流,在離開恆春的前一天正好是農曆十五日,去了常造訪的海灣。當天最乾潮落在中午,整個海平面退得特別遠,同伴因為暈浪提早上岸,我照例一個人在海裡看了很久的魚,上岸後已在礁岩區停留多時的同伴像發現新大陸,分享哪裡暗藏鬼祟的裸胸鯙、哪裡有小隻的黑指紋海兔,隨即便往低潮線的區位走去,不久竟揣著笑意帶了一顆十分巨大的蛤貝歸來,因為實在大得有些荒謬,我大聲驚呼:「這就是美人魚的胸罩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隨後又看到一顆靜躺在礁岩潮池裡的大蛤,畫面至今回想依然超現實。
後來查到是一種俗稱「滿月蛤」的長格厚大蛤,或許因為只在滿月之日才會出沒在低潮線一帶,故以此命名?倘若真的如此,恰巧在農曆十五日當天最乾潮之時來到海邊的我們,與大蛤的相遇就是一場天選的命中注定。

人與動物共享的豐饒果物
春夏季的半島密結了許多芒果,住了一個月房間窗台外也有一株高大的芒果樹,一日午后我爬上社區頂樓,看見一隻翠綠色的五色鳥橫掠過成片的銀合歡樹冠層,接著又見到一隻赤腹松鼠攀附在樹枝上啃咬一顆已轉紅的熟成芒果,牠離去不久,再有隻烏頭翁來吃。
隔日清晨去恆春鎮上的早餐店,餐食間老闆娘切剖了一顆西瓜,各盛了一盤給我們及鄰桌的小弟,結帳時我向她道謝並告知西瓜很甜,她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再從冰箱拿出一整箱醃好的芒果青,裝了一袋讓我們帶走,一面裝盛時一邊羞紅著臉說:「我在路邊偷摘的啦!」那四處結實纍纍的豐饒果物,仿佛整個夏日半島上的人與動物都在大嗑芒果。

熱帶的樣子:棋盤腳、毛西番蓮、過山香
海邊座落了幾株葉型茂盛的棋盤腳,青綠色像粽子的未熟果高掛樹頭,偶有幾顆成熟乾枯的謝落至地面,再滾落到港邊的礁岩處,隨陣陣海浪載浮載沉。海岸林下還常有毛西番蓮的野蔓遍佈,摘取一顆黃熟的鮮果,指尖稍加施力,果殼迸裂開來,百香果的香氣四溢,它是一顆迷你版的百香果實,酸度不甚明顯,卻有野地專屬的清甜。

南方以南的植物相與北部大異其趣,除了棋盤腳,過山香也是具代表性的植物,某日在社頂公園附近找到一株,依憑對葉形的模糊記憶摘了一片羽葉搓揉,瞬間沙士糖的氣味撲鼻,吃過檳榔的人都說這分明是檳榔的味道,但我只吃過沙士糖,只能以此比喻。

比起他方,恆春半島有更多的過山香;恆春半島還有左旋的斑卡拉蝸牛;這裡不是我在宜蘭住家常見的白頭翁,這裡只有烏頭翁;這裡少雨但多風,有許多事情與我所熟悉的相反,時鐘順逆,黑白互調,與家鄉佈居在南北的兩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