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植實作：業餘自耕農的告白

大地如此不吝嗇的厚實恩賜，也因此讓我有機會到處摸索，以開啟素人料理的「山菜廚房」之路，而我終於有能力可以煮菜餵養自己，也終於有能力招待來山裡找我的朋友們。

[dropcap]山[/dropcap]裡有伯丁，而伯丁的專長卻是現代都市人目前興致所趨的顯學，參與種植與沾染田園氣息才是時尚似的，很多人開始上山吃野菜，並跟農人討教如何在自家陽台及頂樓種菜，以在日常生活中盡可能「趨近自然、回歸自然」。

看著山裡面整齊劃一的田畦，那意味著有序的管控種植流程，為的是順利生產出預期的數量來，那鐵定是在買賣邏輯下的種植法，當然跟我無需量產的種植方向不同，所以，我也許可以跟專職農人學習的是：翻土、育苗，以及生長過程中必要的蓋布、剪枝、除草、澆水、施肥與掌握收成等生長時序層面的觀察，其他化肥與除草劑的施用以及各種讓作物快速生長的方式，我就略過不跟了。

日日巡田疏苗後水量照書澆灌

剛入住山時，很想動手做農務，開口跟房東太太租田，剛好她有兩塊正在休耕的田，便短期借給我種東種西 ( 兩塊榻榻米大小的田 )。她也大方借我所有的農具；於是，我拿起大鋤頭開始翻土，把土隆高，弄出水畦，沒特別除掉所有雜草，兩塊併成一塊田土，開始思考要種點什麼是附近農家沒有的產物，便驅車到北投菜市場去挑菜種籽。時值夏季，我挑選了秋葵、圓茄、茼蒿、紅、白蘿蔔 ( 聽附近農人說白蘿蔔要在夏末播種，才來得及在冬季收成 )、辣椒、蕃茄、香菜等作物，因不熟悉該塊土壤以往的土質狀態，怕有些種子一丟入土就被蟲蟻搬走，因此，選擇某些種子在小塑膠育苗盒裡發芽，另一半就隨意一區區地灑種，有些稍微覆土，有些裸露汲光 ( 每樣種子的育苗期所需光照不同 )，並簡單記錄下各菜種的群落位置。

接下來，每天一早起來就下去巡田，看種子發芽狀態，一兩個禮拜後，果真有幼芽陸續冒出，但實際發芽數量是 1/4-1/5，選了幾棵茁壯的苗，拔掉一些營養不良的之後，就看書上各種蔬菜需要的水量多寡引以澆灌。

其中秋葵的苗十分健壯，不出一個月便長成豐碩的九大行星，收成數量太過驚人，以至於來不及採收的秋葵長度過長，吃起來口感過老。茄子就只剩兩三顆體質良好的，但是後來沒有一棵結成紫色茄果的；而中型蕃茄太過捧場，一直開黃花，結綴纍纍，是農家初體驗當中，最具成就感的！茼蒿出芽之後，卻逐漸凋零，僅剩一株，煮來吃也塞不了牙縫，乾脆就讓它一直在田壤裡，成為其他蟲蟻的養分。

辣椒簡直是速長狀態，不久後便呈綠色椒狀，顆顆等待轉紅。紅、白蘿蔔出芽後長葉前，耗時許久，把它們直接種在大盆子裡觀察生長情形，後來碩果僅存，各剩一棵，收成時亦不意外地各自呈現營養不良的慘狀，不過種植期間，倒是發現白蘿蔔的白花異常清麗可人，採了部分的莢果 ( 雖然知道是不好的種，但還是留下來以紀念第一次種蘿蔔的輝煌紀錄 )，部分花直接插瓶供水觀賞。

日日漸變的「菜顏」，是無價的大地奇幻物語

眾多香草類植物如：巴西里、小茴香、幾種薄荷、芸香、萬壽菊、迷迭香等，合種在一個六十公分見方的矮盆器內，置於半日照之處，雖然使用西洋香草做菜的機率不高，但許多香草開起花來，簡直擁有天仙之貌，例如：小茴香淡黃色細緻的花穗，與薄荷的淡紫白花。後來益覺，田裡與園子裡的驚喜不再是收成多寡與否，而是日日漸變的「菜顏」，簡直是無可取代的、美妙的大地奇幻物語。

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款式，例如：馬鈴薯、小蕃茄等，吃完了就往大小花盆菜盆裡丟，某日之後，突然在盆裡看見疑似黃白色馬鈴薯冒出一小塊來，用手往土裡輕輕挖，挖出了四五顆的小馬鈴薯球，趕緊塞回土裡，等到再長大一些，就拿來切片乾煎迷迭香馬鈴薯片。

而我的小田旁，處處是野生野長的葉菜類植物：地瓜葉、川七、紅鳳菜、野莧菜、假人蔘葉、野香菜、蘿蔔葉、空心菜、豬母草、更野的咸豐草、龍葵等，許多比我更資深居住在山裡的植物們；還有農人長期栽養，好吃又長得美的多肉類火龍果與曇花開的花，環伺在我生活圈，成為豢養我的養分來源之一。大地如此不吝嗇的厚實恩賜，也因此讓我有機會到處摸索，以開啟素人料理的山菜廚房 ( 朋友命名的 ) 之路，而我終於有能力可以煮菜餵養自己，也終於有能力招待來山裡找我的朋友們，一次準備個幾道菜是沒問題的，也可以像半個在地熟路人，帶他們到處在山裡晃悠。

朋友說，住在山裡也許開了天喔！我倒覺得，在漫漫悠長的山中時光，一個人的遊戲，是極具開創性的；必須跟在地環境呼應相容，也必須有能力發掘出山林給我的獨特箴言密語。若說那一份密語到底是什麼？我得到的「天啟」又是什麼？我能說的將不會是太神聖的話語，僅能寫實詮釋的是：自然天光下，讓多年疲憊的身心，在大地無私護擁下，逐漸甦醒。(本文摘自《植氣生活：植物系女子的山居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