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opcap]我[/dropcap]不知道自己可以吃那麼多米飯。

從小我就瘦巴巴,國小畢業時體重33公斤、身高146公分,那些小五小六的照片,又瘦又黑根本像自己的生肖,猴,那樣的肉身風水。上了國中,被選上跳繩隊,早中夕教練規定各練跳半小時,有時放學後更久;小學時練田徑兩年、加上國一學期跳繩,體重沒怎麼長肉,倒是那一年身高竄到了152左右。後來搬家轉學到板橋中山國中,在以升學為目標的新校裡被編入A段班,運動方面都停了,只能手指跟眼球運動,寫作跟讀書,身高長到156公分,即進入高中階段。
一隻小猴子,在二十分鐘內,佐一小碟菜,吃下整鍋十杯量的米飯。
高職念的是省立海山高工(今新北市高級工業職校),玩社團編校刊佔去大多時間,在校刊社遇到詩人一信的兒子徐大,也是模具科的,其壯碩威猛、體重如山,不僅能寫一手好文章、還是柔道高手、拔河隊的超級後盾。徐大參加的活動,都是體力活,我這停了三年的運動選手就只能贏在寫詩方面,那時還像一隻穿上裙子的猴子,能贏他什麼?
有。讀很多哲學跟文學的書,唬得大家一愣一愣;再來是食量,這不是我誇口,如果當初台灣有大胃王比賽,我可能會把一些大噸位的人嚇到。想想這畫面:一隻小猴子,在二十分鐘內,佐一小碟菜,吃下整鍋十杯量的米飯。
高一起,早上兩碗稀飯、第二堂下課得吃一個麵包,中午還沒到,胃液已經將上午的吃食消化殆盡,吃完便當去校刊社晃,看誰在哪,邊聊天邊補食,下午三堂課,也是放學就衝出去吃學校附近的小吃,再回社團。回到家七、八點,晚餐至少三四碗飯。
一人一工差不多呷一鼎ㄟ飯,阿擱沒生肉出來…
「巴肚夭」的前期已展露潛能,高一下,我的飯桶時代正式來臨,我餓到無法再堅持少女的甜美形象,兩個方圓型的「魯力便當盒」、一個裝滿菜餚、一個將米飯填壓得像白色磚塊,才能解決我在驚人的飢餓感。我爸媽也驚覺家裡的米消耗得太快,打電話通報南部阿嬤寄米上來,只聽到我媽解釋說:「足奇怪,艾琳一人一工差不多呷一鼎ㄟ飯,阿擱沒生肉出來…」讓我很對不起辛苦種米的阿嬤。
一次,徐大看我拎著兩個大便當去校刊社,以為其中一個裝好料要跟大家分享,但我一坐定,左手翻書,右手湯匙挖飯送菜,不一會,其他人便當才吃一半,我已嗑完兩個便當,且還意猶未盡地掃向別人的…後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個飢餓的黑洞,便很想知道,一百多公斤的徐大跟四十公斤的我倒底誰吃得多?在小吃店裡,滷肉飯、肉羹麵、蚵仔煎、肉粽…小店的花樣都吃盡了,我跟老闆說給我白飯吧。「你吃這麼多,回家不吃晚飯了?」「我不知道耶。」我哪能預知肚子的能耐?
回南部阿嬤看到我吃飯的模樣,「好嘎齋,汝生對農家,飯米不驚吼汝呷。嗯過,以後誰郎娶汝,愛賺錢飼汝這個飯桶溜…哈哈哈」只有我阿公緊張,「一般郎沒本事哪ㄟ取對艾琳啊!」好家在,後來做伙ㄟ郎不是「飯飯之交」,我才能吃透人間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