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 / 杜盈萱

湯匙裡的甜蜜:樹薯

在品嘗起樹薯甜湯之際,似乎也完善了樹薯從長成、採收、處理表皮、烹煮到進食身體的循環進程。

樹薯,又或是東南亞人多稱作木薯,在民國50、60年代可是台灣農村普遍見著的澱粉作物。

攝影 / 杜盈萱

原產地為中南美洲,在航海時代時開始被歐洲人引入、流傳於各地區,而台灣的樹薯則是在日據時代被日本人引進,更在光復後,因為國內的味精工業、製酒、飼料市場、養鰻事業等需求,因此種植面積大量增加…。

他鏟下了大鏟子,鬆動了樹薯的所在土壤

只是如此的風光,卻在60年代後,因著台灣環境的變遷 (多數人轉作果樹,經濟利益較多)、廉價的澱粉作物傾銷台灣、飼料供應型態改變、山坡地水土保持等問題…栽培樹薯面積因此大量下滑,甚且如今在市場,幾乎看不見樹薯的蹤影。

而我有幸,在這片菜園天地間,仍能找到他的身影。

這一年,他們一直是頂著開闊掌間般的葉子,招搖擺動在徐徐微風之間,只是乍看之下叢生漫漫的灌木群,實在令我不怎麼想去行動。知道他們能吃,卻一點沒有頭緒。

而緣分往往就介於一些模糊渾沌、一些渴盼想望之間竄起。如同我許多田間的學習都是發生於此種狀態。一天,隔壁一位農夫前輩瞄看了我,再看了後方的樹薯,親切的笑容問向了我,目前是樹薯的採收時節,可以教我怎麼採收樹薯。我當然是樂得哈哈笑,帶著某些看戲的心態。因為我一點沒有頭緒。

他鏟下了大鏟子,鬆動了樹薯的所在土壤,樹薯的根系發散,一動之間所有樹薯根系下的塊根便一一浮現,我是又驚又喜。

咀嚼那綿鬆的樹薯塊,一大片的綿密滿足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六根…,一棵樹薯在底下的土壤世界卻交纏了許多塊根,根根壯大、想來可吃上好幾天。

看著眼前的這些收穫,再望向了樹薯,我是心底激動萬分,生命循環便是如此神奇。植物有植物的成長世界、人類有人類的成長世界,一旦產生了交流、便是生命能量的交流互惠,我提供我的照護餵養你們的長成、而你們提供你們的養分滋養我的身體,彼此受益、生命於此繼續流動,開展出動態的力量。

生命不該是一灘死水,毫無動靜,而是流動的大水—如水氣蒸發、形成雲朵、降下雨水、成為流水、水氣蒸發、形成雲朵…,不斷不斷的,生命的循環延續,而在延續之間,又是不斷的更新…。

你以為不斷的延續就只是重複過往、毫無進展?

不,生命是在不斷的循環下,一邊更新,是更新後的再循環,生命,沒有那麼狹隘。

我將收成的樹薯帶回家進行處理,樹薯的外皮厚實,足足花了兩個白天作業,方完成了想吃就去冰箱拿的便利性。將一袋又一袋的樹薯置入冰箱,只留了一小包倒入以薑片和黑糖熬煮而成的甜湯,在正餐後的饞口時間,依然能夠優雅的進食。

在品嘗起樹薯甜湯之際,似乎也完善了樹薯從長成、採收、處理表皮、烹煮到進食身體的循環進程。

心底於是一大片的滿足,好比一口接一口、咀嚼那綿鬆的樹薯塊,一大片的綿密滿足。望著湯匙裡的甜蜜,我又是一口、再接著一口。也是循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