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大樹,柔軟我心–誰有權力砍樹!?

攝影:劉振祥

「你看這是麵包樹,葉子有羽狀和卵狀。」

「為什麼有羽狀和卵狀?我們老師上次有撿過麵包樹葉給我們看。」

「肉桂樹,這顆肉桂好高,好大,你聞聞這葉子。」

「嗯,好香好香。」

「櫻花開了,我們撿一朵櫻花,等下到學校送給第一個看到的老師。」

「媽媽,給你拿好,要不然等下會不見了,不能給老師。」

「原來你們學校也有一棵好高的玉蘭花,媽媽都沒發現。」

「在哪?在哪?」

「媽媽,今天老師帶我們羅斯福路撿木棉花ㄡ!」

還沒踏入院落,就被撲鼻的馨芳勾惹得心醉神迷

常帶著兒子穿梭於台北市大安區、中正區間走路上、下學,小小人兒總是抱怨路遠,但指著沿途植物,跟兒子說說看看,不一會兒就到校了,兒子還意猶未盡地說:「原來我們家跟學校好近呀!」我真由衷感謝這些植物,一簇簇的綠,譜下無數美善的記憶,療癒了疲憊厭膩的心,還可以作為母子間的絕佳話題。


 

而作為都會子民,居所坐落於市中心裡眾綠環繞的社區,更是一種福分。

清早醒來,這座「高齡」逾40年的老社區裡漾滿了元氣酵素:喜鵲、綠繡眼、鶇、麻雀、五色鳥等高佇在構樹、桑樹、茄冬、茶花、含笑之間,唧唧啾啾地鳴唱著,這樣展開一天,心情都是充滿讚美的。



廚房窗前,枝枒零雜的構樹肯定是意外飄來的種子長成的,這種俗稱「鹿仔樹」的植物,被此間人們視為輕賤植物,但早在詩經裡的《小雅.鶴鳴》中即有:「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穀」其中「穀」指的即是構樹。構樹皮可製紙,每年它結出紅灩灩的漿果,引來遐邇飛鳥駐足醊食,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彷彿在討論哪顆最可口,聽得我心底都跟著唱起歌來了。


 

我家碧森森的院落裡,有棵竄高逾兩層樓的梔子花,樹幹直徑約三十來公分,這樣規模的梔子花說來也算罕見。

初夏間,梔子花登場領銜主演,似雪般的香花怒綻,苾勃得無比招搖。人還沒踏入院落,就被撲鼻而來的馨芳勾惹得心醉神迷,忍不住大吸幾口氣,好引進這清芬佔滿心房,把那城市裡的惡濁之氣給驅逐出去。

遷居此地的頭三年,每年夏天梔子花開時,我總貪心無比地嗅著花香,順手折枝枝條,或摘三兩朵花,以小碟注水置於窗邊,從外頭返家門扉一開,馥氣立時沁滿胸懷。


 

 

梔子花、大葉桑、茄苳樹、茶花、棕櫚樹相繼被剷除了

豈知有天上午下樓,岔成Y型的梔子花樹幹被鋸掉一杈,我心頭一緊,忿忿打聽下,原來是社區裡得憂鬱症的八十老嫗叫退休後女婿砍了它,少數幾名鄰人抗議制止,老嫗和女婿不得不安分幾個月。

隔些日子,它的另一杈再被橫刀一截,照說梔子花命該休矣,但植物的生命兀自強韌,又從枝幹邊冒出幾條枝葉,還迸出幾朵花,鄰人再下狠手,非至它於死地不可。這鋸子更伸向約一層樓高的紅、白茶花、棕櫚樹,乃至於每年春天結實纍纍的大葉桑,院落裡稀稀落落,竟有點兒蕭索起來。

前些天晨起,右窗側好似空了一塊,原來又有一棵茄苳樹被活生生鋸掉了,不留片葉,好教它不能再行光合作用,顯然就是要戮斷它的生機。

又有一棵樹被砍了,我心底悵然若失,這些樹好端端地長在那數十年,到底是礙著了誰?人們憑什麼毫不思索就剝奪一棵植物的生命?

「地要發生青草和結種子的菜蔬,並結果子的樹木,各從其類,果子都包著核。」這是造物主所賦予世界的秩序,有大樹之處更是盎然生機的佳美應許。


砍樹有千萬個理由,我們殘酷妄為固著於人本主義,以為人才是世界中心,凡對人無直接短暫的關係者,大剌剌的除之後快本來就是理直氣壯。於是,人們逐漸付出竭澤而魚的代價,百年樹木不易,砍伐百年樹木只需瞬息。北極冰融、日本海嘯或許離我們甚遠,但如果有天,我們睜開眼,發現公園消失了,行道樹不見了,校園裡的樹失蹤了,天然多層次的綠消杳了,世界必定像大地浩劫後的荒漠殘杞;而我們的生命記憶也終將喪失回味的線索。

有千萬個理由可以砍樹,更有億兆個理由應該護樹,我們應當以有情的宇宙觀重新看待樹木、萬物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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