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農藥,又要種出又大又好吃的愛文芒果,真的可能嗎?排灣族青年 Kuljelje(漢名:白中皇)以五年時間,找到可能的答案。
Kuljelje 的首要秘訣,就是「以草養樹」。草可以提供昆蟲食物、減少危害果樹,也為土壤保水、保肥,讓果樹生長勢更強,野草長到一定高度後割下,也能為果樹補肥。
他選擇不矮化果樹,開花後只留部分果實,讓養分更集中,果實完熟才採收。每年收成就完售的佳績,是品質的最好證明。
第一次噴農藥被嚇到,藥液噴到皮膚不舒服
沿著屏東185縣道、中莊溪畔蜿蜒的產業道路,道路兩旁都是芒果園,一路往上開到最高處,抵達春日白農果園。相較於其他果園都已完收、樹上空空,《上下游》到訪時,Kuljelje 一家正忙著採果、分級包裝。
33 歲的 Kuljelje是春日國小的老師,在學校教導學童吟唱古謠,家中雖然有農田,但過往都是出租給別人經營,父親 Kuliu(漢名:白端山)表示,5 年前鄰居詢問要不要一起種芒果,因為「兒子想種」,於是他便把田收回,讓 Kuljelje 經營。
起初,Kuljelje 打算做開心農場,「全家一起,沒有壓力的做」,因為對栽培管理不熟悉,在果農朋友推薦下,買了農藥要防治病蟲害,然而,第一次噴藥的經驗卻嚇到了他。
Kuljelje 回憶,與父親揹著裝備,走進果園噴藥,但一陣強風襲來,藥液吹到父子倆的臉和手上,「我們兩個馬上不舒服」,沾到藥液的皮膚出現麻痺感,甚至有刺痛感,「我覺得不對勁,開心農場不應該是這樣」。
養樹前先養草,施葉面肥讓果樹更快吸收養分
從此,Kuljelje 開始思考如何改變栽培模式,某天早晨,他在早餐店遇到張靜玉。張靜玉經營「草皮在養農場」,以無農藥、養草的方式栽種蓮霧,也少量種植芒果,她認為,無農藥栽培對果農、消費者都更加健康安全,也是對環境較好,張靜玉當下便詢問 Kuljelje ,是否願意嘗試無農藥芒果。
張靜玉告訴 Kuljelje,無農藥栽培最大關鍵在於「留草」 。Kuljelje 的果園過去是慣行種植,改採無農藥栽培後,田間昆蟲、微生物會變多,留草可以提供昆蟲食物、減少危害果樹及果實,也能為土壤保水、保肥,讓果樹的生長勢更強,野草長到一定高度後割下,也能為果樹補肥。
Kuljelje 在張靜玉協助下,改用水晶肥皂殺菌,並以米糠、腐熟的雞糞為肥,施用於果園中,且施用葉面肥,讓果樹更快吸收肥分、組織更加強壯。
不矮化果樹,維持樹勢吸收養分
此外,他選擇不再矮化芒果樹。Kuljelje 表示,芒果採收後,果農多會剪枝,「每棵樹都會剃光頭」,矮化是為方便管理,但他施用葉面肥,若希望成效好,需要足夠的葉子,把枝條剪掉,反而會讓果樹沒有葉子能吸收肥料。
雖然沒有矮化芒果樹,但 Kuljelje 仍會局部修枝。他巡田時,會仔細觀察每棵果樹的葉片有無染病,倘若發現病葉就會剪下,並移出田區,避免病害在田區擴散。
採果時則會請採工幫忙,採下芒果後,要以園藝剪刀修剪結出果實的枝條,修剪強度比矮化果樹小很多,但能讓果樹保有較多葉子、維持原本生長勢。
沒有矮化的果樹,留有較多葉子,Kuljelje 表示,細嫩的芒果外皮經常會被葉子劃傷,也讓果實表面不漂亮,但果實內在是美味的。
專家:無農藥栽培芒果十分不容易
無農藥栽培芒果的難度極高,屏東果農潘連進是臉書社團「芒果栽培技術交流分享天地」的管理員之一,也是備受農民肯定的專家,潘連進指出,台灣高溫高濕,芒果的產季橫跨梅雨和夏季,「是最濕最熱的時候」,濕度高容易出現病害,溫度高則易有蟲害,非常不好照顧。
而芒果多是在小果時受傷、感染病害,長大後會發病、變嚴重,儘管現在已有生物資材可用,但防治仍「不夠力」,「無農藥栽培真的很辛苦」。
張靜玉表示,農村的果園彼此相鄰,病蟲害都有一定機率互相傳播,若鄰田採取慣行栽培,那無農藥果園經營會困難重重,無農藥栽培方式越普及,經營才越能永續。此外,許多果園的栽培面積小,慣行栽培下長出的果實只能依市場行情賣,不如改採無農藥栽培,讓收成產值可以拉高。
全家撩下去,山坡地務農更費力
Kuljelje 的作法,與身邊的人相比,差異極大。他的母親 Vais( 漢名:陳惠環 ) 坦言,Kuljelje 種植無農藥芒果至今已有 5 年,起初,身邊的人都不看好,但是Kuljelje 不願放棄,她和 Kuliu 不忍兒子每天辛苦奔波,因此夫妻倆便陪著他一起下田、採收及包裝,現在 Kuljelje 還多了妻子幫忙,全家人便互相扶持、堅持下去。
無農藥栽培:要改變自己,也要改變別人
Kuljelje 的芒果開始銷售後,慢慢受到客人肯定,於是他決定擴大面積,因恆春半島有強勁的落山風,為避免鄰田污染,Kuljelje 最後租了地勢較高的果園,海拔高度約200公尺。雖然少了鄰田污染的疑慮,但新的果園面積將近 2 公頃,且都是山坡地,栽培管理難度更高。
Kuljelje 表示,山坡地的好處是排水良好,且果園位在迎風面,風會使芒果保持在較乾燥的狀態,病蟲害發生機率較低,不過,山坡地的行走比平地費力,施肥、除草、採收都相對麻煩許多,且坡度太陡的地方,工作時必須特別注意人身安全。
無農藥栽培除了要改變自己,也要改變別人。Kuljelje 坦言,芒果套袋、採收期間,他們一家仍須找農工幫忙,一開始,工人並不了解無農藥栽培方式,有次工人甚至直接將芒果樹「剃光頭」,「看得心很痛」。
且過往採工並不會幫忙修枝,他要一次次去溝通,而為了集中養分,疏下的果實數量更多,留下的果實非常少,長得太高、工人搆不著的芒果便不套袋、採收,十分可惜。
唱聖歌錄音,勸退猴子少吃芒果
位在山坡地的果園另一個困擾是「猴子」,芒果熟透時,猴子總會來嚐鮮。鄰近果園多採放鞭炮,來嚇退猴子,但 Kuljelje 觀察到,「鞭炮只有第一次有用」,猴子聽習慣後,反而會知道鞭炮代表芒果成熟了。
他們一家採取的作法是:由信仰虔誠、歌聲嘹亮的媽媽 Vais 唱聖歌,錄音後在果園裡反覆播送。或許冥冥之中,聖歌為芒果帶來神的加持,今年猴子吃掉的芒果並不多。
完熟才採收,美果上通路,醜果做加工
芒果的價格通常是開市時最高,有的果農為了有好的收入,會做產期調節,或是提早採收,Kuljelje 則會等待芒果自然成熟、再採下,有時別的果園已完收,他才剛開園。Kuljelje 表示,他有學校工作的收入,務農較無經濟壓力,才較有等待的餘裕,且芒果完熟時,風味是最好吃的。
Kuljelje 的芒果採下後會先送往檢驗公司,確認無農藥殘留,接著進行分級,雖然外觀不同,但每顆內在都相當美味。他的妻子Dongi ( 漢名:陳芳緯) 負責經營臉書、行銷,分級後的芒果有的會宅配給客人,有的則會提供給電商通路,外觀較不好看的芒果會去往加工。
無農藥栽培下,Kuljelje 的總產量比不上慣行芒果園,外觀也無法盡善盡美,但細心照料下,芒果依然能長得又大又好吃,也讓親友大為驚嘆。Kuljelje 表示,不噴農藥可以省下很多錢,也讓栽培過程更安心,他明年打算改善包裝,慢慢朝專業農邁進,把芒果之路走得更穩、更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