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保險體檢 02》釋迦是水果投保冠軍,水梨理賠爭議大,柚子保單難滿足不同產區需求

(續前文)在水果中,釋迦收入保險是農業保險優等生,覆蓋率七年來從 0.9% 成長至 36.9%,無論覆蓋率和投保面積均為果樹作物之冠。

水梨、柚子幾乎是夏季颱風農損常客,保單項目多元,投保人數也普遍比其他水果高,然而目前未投保人數,仍然遠高過投保人數。《上下游》調查,因勘災流程不符合產地需求,影響梨農投保意願,而柚子因不同產區面對課題差距大,目前保單仍須細膩修正,才能拉高投保比例。

釋迦的投保面積及覆蓋率為水果類農業保險之冠。(攝影/林怡均)

水果投保第一名:釋迦收入保險

農業部推出的政策型保單中,釋迦收入保險的投保率近年爬升速度快。農金署資料顯示,2017 年釋迦收入保險開辦,起初投保僅 92 件、51.36 公頃,2023 年已成長至 1672 件、1921.8 公頃。對照農情統計,2017 年、2023 年全台釋迦總種植面積分別為5408.35、5206.37 公頃。

換算下來,七年來,釋迦保險的覆蓋率從 0.9% 成長至 36.9%,覆蓋率和投保面積均為果樹作物之冠。

釋迦收入保險剛推出時,覆蓋率並不高,因為無法照顧真正遭遇災損的果農。釋迦產銷策略聯盟召集人、台東地區農會總幹事李建通表示,過往卑南鄉特定區域曾發生大量釋迦落果,面積高達 100多公頃,但理賠計算竟以全卑南鄉 1500 公頃果園為分母。鄉內有投保的果農不論有無落果,都獲得一樣的理賠金。此外,過往理賠金額最多也不過是生產成本的一半,因此農民興趣缺缺。

李建通透露,釋迦保單的問題一一回饋給農金署後,後續保單陸續修正,不僅針對大目、鳳梨釋迦開發獨立保單,也將保險金額提高,保單條件變得對農民更加有吸引力。

台東縣農業處農務科也表示,過往農民沒有保險觀念,但近兩年釋迦外銷受阻,農民感受到經營風險問題;加上颱風來襲,投保農民有獲得理賠,因此投保率提高。不過,理賠金額增加也使農金署調整起賠條件。

李建通認為,現階段釋迦收入保險的保費提高、農民負擔變重,但理賠上限減少,對果農來說並不公平。因為近年來氣候變遷、資材漲價,農民的栽培成本一直提高,現階段每公頃種植成本已達 45 萬元,理賠金額上限應和成本一樣才合理。

水梨保險三類型,均為災害險

水梨是凱米颱風理賠作物之一,農金署預估,約 280 位梨農可獲 716 萬元理賠金。水梨保單由富邦產險開發,屬於商業型保單,2015 年推出,保險項目包含梨穗及颱風豪雨造成的收成損失。2019 年起,實損實賠型保單新增災助連結型和氣象參數型。

三類型保單都是災害險,農金署副署長周妙芳解釋,三者主要差異在於理賠方式:實損實賠型保單需現勘,視颱風、豪雨造成農損情形判定是否理賠;災助連結型保單則是在颱風、豪雨、寒害發生後,農民有天然災害救助證明才可理賠;氣象參數型保單則毋需現勘,颱風風速、降雨量、溫度達一定條件,便啟動理賠。

農金署統計顯示,實損實賠型保單投保面積落在 200 至 400 公頃,較晚出現的災助連結型和氣象參數型投保面積也有逐年增加趨勢,其中災助連結型保單已成為水梨保單的主力。2023年,災助連結型投保件數為 723 件、投保面積為 541.35 公頃。

災助連結型保單後來居上,周妙芳認為,保單類型演變是根據農民需求而開發,現階段天然災害現金救助和保險理賠並不互斥,投保農民依然可以領取現金救助。

不過對梨農來說,天然災害現金救助僅為生產成本的 20%,因此選擇投保災助連結型保單,在災害造成農損時更有保障,如同部分國人「有基本健保,還是要保醫療險」。

產地多投保寒害險,風速理賠爭議大

地方政府、農民口中的水梨保單,依投保項目分為「寒害、少雨乾旱跟風速」,水梨主力產區為台中、新竹和苗栗,三縣市的農業局處透露:梨農多選擇投保「寒害險」。

台中市農業局副局長蔡勝德分析,台中所有作物保單中,水梨件數約佔八至九成,「今年光是水梨保單,台中市補助保費就超過 2000 萬元」。水梨是一年一收的高經濟作物,投入門檻極高,發生天災時,農民損失慘重,加上過往理賠過兩次,因此投保率高。

水梨栽培關鍵步驟為接穗,梨穗接上後,生長時間落在冬季,不時遭遇寒流,「寒害是水梨最大風險」,所以梨農才多投保寒害險。

不過天災理賠認定常有爭議。苗栗縣農業處副處長蔡政新指出,苗栗縣的水梨集中種植在卓蘭鎮,氣象觀測站則位於獅潭,且山區迎風面及背風面的風速差異極大,觀測到的風速與農民實際遭遇落差甚大。

以本次凱米颱風為例,水梨災損金額位列全國第三,卓蘭約有 200 公頃受損,然而觀測到的風速卻未達理賠門檻,「梨農很生氣」。

水梨保單以寒害的投保率最高。(攝影/孫維揚)

台中市青果生產合作社理事主席劉霖傳投保三種保單多年,他表示,水梨災害險保費並不便宜,即便有農業部和台中市政府補助,每年仍要負擔十餘萬元,三種保單中僅梨穗寒害最易達到理賠門檻。

今年凱米颱風來襲,劉霖傳雖能獲得理賠,卻仍對保險公司相當不滿,因為保險公司在颱風後約一週才到場現勘,但他已先清園,保險公司最後判定減少賠付比例,「流程一定要改善,不然以後沒人想保」。

投保穩定,但不同產區落差大:柚子

柚子是節氣感最重的水果,每年一收,產季為每年 7 月至 9 月,收成時容易遭遇颱風。明台產物保險自 2019 年推出風速參數柚保險,只要颱風風速達 8 級,無需勘災便啟動理賠。農金署統計顯示,柚保險的投保件數、面積都相當穩定,第一年投保面積為 189.09 公頃,今年 6 月已達 243.6 公頃。

國內柚子主要產區為台南麻豆及花蓮瑞穗,不過兩地投保狀況不同,台南柚農投保更踴躍。台南市農業局農會輔導科科長王仁志表示,今年上半年農業局收到農業保險投保件數為 475 件,其中 372 件為柚子。

在眾多作物保險中,「柚子算自主投保率相對高的」,原因在於柚子本就是災損高風險作物,且保單已理賠過兩次,再加上麻豆區農會、產銷班的推廣,因此投保相當穩定。

麻豆農會總幹事:柚子投保面積突破100公頃

麻豆區農會總幹事孫慈敏是柚保單關鍵推手,她分析,文旦柚保單開辦第一年,台南市政府補助保費額度高,第二年正逢 Covid-19 疫情,農會補助 10% 保費,農民自付額低才較願意投保。

但因保單一直沒有理賠,部分農民打退堂鼓,甚至直接向她抱怨:「總幹事騙人,保費都拿不回來!」農會必須不斷說明保險概念,以車險類比,同樣年年繳保費,但沒人希望理賠,因為理賠代表生命財產都有危險。

孫慈敏認為,麻豆近八成農戶都和農會有聯繫,農會和農民互動頻繁,農民對農會信任度高,所以投保率高,加上去年小犬颱風來襲,投保柚農獲得理賠,讓投保件數快速增加,2023 年麻豆柚子投保面積約 68 公頃,今年已突破 100 公頃。

針對柚保險,目前台南市政府提供 22.5% 的保費補助,花蓮縣政府則為 20%,兩地保費補助程度相去不遠,但花蓮縣投保意願較低。花蓮縣農業處農政科科長吳秉叡分析,即便保費有補助,柚農每公頃自付額約一萬元,「跟水稻比,算很貴」。

而柚子銷售相當極端,經營自有品牌柚農可賣高價禮盒,但沒有名氣的柚農銷售仰賴盤商,較難負擔保費,目前花蓮投保面積僅 60 至 70 公頃。

柚子保單以台南麻豆農民投保最踴躍。(攝影/孫維揚)

未投保仍是多數,保費貴、理賠保障有限

儘管麻豆柚農投保件數穩定,但從種植面積推算,麻豆和瑞穗的柚保險覆蓋率都仍不到兩成,意味著未投保的柚農依然是多數。

麻豆柚農陳純仁曾創下在拍賣市場每公斤 999 元的驚人紀錄,也是柚保險開辦的第一位投保人。他的柚園約 1.5 公頃,當年負擔保費約一萬元,「有點貴」,起賠門檻為 8 級風,「8 級風的災損就很嚴重了」,但理賠額度僅 5%、根本無法彌補損失,與開辦時的宣傳內容落差極大。

陳純仁斬釘截鐵地說:「以後不會參加任何柚子保單!」

柚保單每年都會微調,麻豆文旦柚產銷第一班班員施先生認真檢視、計算,但從未投保。他分析,保單的費率和理賠均不吸引人,以保費為例,常見人壽險投保項目越多、保費越低,但柚保單的費率對大面積不利,投保面積越大、平均保費越貴,「應該要給一點折扣」。

另外,理賠則只計算立即性落果,颱風造成果實擦撞傷、生長異常,導致大果比例增加等延遲性災損都未納入計算。

以今年凱米颱風為例,施先生的柚園落果約一成,但剩下的果實裡,大果比例增至五成,「柚子越大越不值錢」。原本小果每台斤 50 元,大果每台斤只剩 10 元,收入減少三至四成,「這些都是災損」,對比起賠門檻僅 5%,他認為「相當不划算」。

柚子保險持續調整,但收入險設計難度極高

麻豆柚農李宏期投保多次,他表示「不要有颱風、不要理賠最好」。不過,現階段保費太貴,保費若無補助,「我絕對不會保」,每公頃保費自付額若能降至一萬以內,負擔會更輕。李宏期自認對保險並不熟悉,但聽聞收入險時,他語帶興奮地說:「如果柚子有收入險,我一定參加」。

相較於水稻、香蕉,柚子開辦收入險的難度極高。台南區農業改良場副研究員張汶肇指出,水稻、香蕉的產業分工明確,但柚子的銷售模式差異極大,有的柚農完全自產自銷、只走精緻禮盒市場,每箱柚子售價超過 2000 元;有的柚農則是部分自售、部分交盤商,自售價格各家不一;有的柚農則完全交貨給盤商,價格起起伏伏,「這三種柚農的收入很難取平均值」。

對於柚保單,周妙芳說明,柚保單已經歷多次滾動調整,起初試辦時僅台南和花蓮文旦柚可參加,但雲林、新北、苗栗、台中等地都有種文旦柚,因此陸續開放為全台產區均可投保。

各縣市的保費也依據風險而有不同費率,而後又增加納保項目,紅柚、西施柚、白柚等所有柚子都可投保。產地對保單的建議,農金署都會採納、持續和產險公司溝通。(文未完,請繼續閱讀

系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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