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米之神在花蓮:育種、農法技術大公開

在花蓮的慈濟大學附近的碧雲莊社區活動中心 ,特地在星期三晚上開了一堂演講,本次受邀的是泰國米之神基金會(Khao Kwan Foundation;在泰語裡 Khao 是「穀子」,Kwan 是神),主講者是Daycha ,翻譯者是由曾前往米之神觀摩、合樸農學市集的陳孟凱擔任。

由於Daycha在台灣已做過幾場演講,這次的主題應花蓮樸門大家長邱老師的溝通,因為與會者有許多是務農的朋友,所以分享重點是在稻米選種、田間管理的實務分享。

Daycha的演講標題是 Appropriate techonologies of sufficiency economy for small rice farmers,什麼是 sufficiency?Daycha的方法可以帶來契機嗎?我們能否從泰國米之神的經驗,和台灣有機農業找到對話?

Daycha的曾祖父是從中國大陸移民到泰國的華人,那時靠著糧食貿易賺了許多錢,也擁有了許多土地。繼承這一切的Daycha 也在泰國的政府機關工作,從事著綠色革命的推廣。然而在三十歲時,因家裡母親過世,他決定在這時出家四個月(傳統上,泰國男子一輩子會出家一次),就在此時他所擁有的一切讓他不安。

他也思考著,這個國家的農民為什麼沒有因為泰國是稻米主要出口國而受惠,反倒是在綠色革命後過著更貧窮的日子,是因為農業是衰敗的產業嗎?可是所有的農業過程中,所有的碾米場、收購商、種苗商、農藥商、肥料商、甚至跨國農業公司等等,整個過程中每個人都很富有,為什麼只有負責栽種的農夫,如此地生活潦倒(現泰國農民平均負債五十萬泰銖),而且不快樂,怎麼了?問題核心就是在耕作技術!

於是他在佛法的修行靜坐裡理解到,現在的農業其實都是違背佛法的耕作,因為貪婪,所以想要產量越來越多。因為想要產量越多,所以只要可能會造成他們栽種產量減少的原因都要全部消除,例如殺死所有的昆蟲,kill、kill、kill(Daycha重複了好幾次),他認為佛法是教人要有慈悲心、要有智慧,怎麼泰國的農民一直在種下殺業呢?農民也會對這些原因感到生氣,甚至生氣到盲目的程度,以致於讓他們無法看見事情的問題核心。

孟凱解釋,即使南傳佛教跟台灣佛教有些不同,這就有點像是台灣佛教講的貪嗔痴,貪婪、動怒、愚痴。而標題中,所謂適當的科技,就是必須要符合佛法的科技。

Daycha認為,符合佛法的科技技術,就是不殺生、以及不倚賴外來金錢就能夠自己動手的科技。

如今泰國的農業幾乎是整個技術都被跨國企業所控制,每個農夫的栽種從種子、肥料、農藥甚至最後的銷售都被掌控著,什麼都必須跟別人買。農夫在綠色革命前擁有的保種選種技術幾乎被遺忘殆盡,而購買的榖種則必須成套的配合許多昂貴的農藥與肥料才種得起來,甚至購買的價格也由農企業制定。這樣的條件下農夫怎麼可能不倚賴外來的金錢呢?怎麼可能達到自給自足呢?成本怎麼會不高呢?(作過生意買賣的人或許可以明瞭,如果什麼都必須向別人買的話,成本是會很高的)

於是 Daycha 決定要找出可以取代現今高度依賴購買種子、農業化肥技術的方式來耕作,這樣的技術到底是什麼樣的面貌呢?他說主要是三個面向的技術:

  • 病蟲害的認識
  • 如何增進且改善土壤
  • 如何提高種子的品質

他表示,採用這些技術既不花錢又能讓產量提高,重點是很容易。

第一步,教導農民抓蟲,並認識稻田裡的昆蟲。

在現有的農法中昆蟲往往被視為敵人,所以用農藥全部都殺掉。但是昆蟲有好蟲也有壞蟲,殺掉壞蟲的同時也殺掉好蟲。所以他要農民先去抓蟲回來認識,並觀察牠們的行為會不會影響到稻子生長(即使不識字的人也可以靠著畫下昆蟲的樣子而認識昆蟲),甚至就是去稻田裡面看這些蟲在做什麼,最後就會理解,原來蟲不是問題,不知道自己田裡面的蟲在裡面做什麼的人,才是問題的癥結點。舉例來說,所有的蜘蛛都是好的蟲,但農藥卻很容易就殺死牠們;而有些好的蟲其實會吃掉壞蟲的卵,抑制壞蟲的生長。牠們都是朋友,殺掉朋友是很笨的(Daycha 強調著 stupid!!!)。

好蟲的數量與種類其實遠遠大於害蟲,如果噴了藥,好蟲死光光,而害蟲有了抗藥性,所以繼續越噴越多,最後殺蟲殺到自己身上來。他另外解釋,如果真的發現壞蟲的數量大於好蟲,我們是可以去幫一下好朋友,這種情況大概是三到五年會有一次。在泰國,他們是用印度苦楝樹製成的天然藥劑去防治害蟲,但卻不會傷害好蟲。



第二步,教農民怎麼去保護養育土壤
,這算是更進階的課程。原來的耕作方式傷害了土壤也破壞了土壤結構,主要有三種原因:

1. 燒田:因為要快速地處理剩下來的稻桿與根株,所以用燒田的方式處理,這樣做不但把所有的生物(包括微生物)都燒光光,連稻草可以提供給稻子的有機質與生長元素都破壞了。看看肥料包上的元素氮、磷等元素,總共沒幾樣的元素怎麼可能供給稻子生長所需的15 種元素呢?

2. 化肥:在長期使用化肥後,土壤的微量元素逐漸稀少,而土壤也逐漸硬化,也因為酸化,許多元素被固定在酸化土壤無法被植物吸收。有些人因而加了鹼去中和,中和的過程產生了鹽類卻也造成了土壤的鹽化,這樣反而更嚴重。他說,要怎麼知道土壤狀況好不好,很簡單,去吃吃看就知道了!拿一個健康土壤種出來的稻米,跟長期用化肥的土壤種出來的米相比較,一吃就知道健康土壤的米好吃很多,這根本不需要請專家來幫你測。

3. 農藥:農藥殺死了昆蟲,也破壞了整個土壤的生態環境,剩下的土壤裡含有害蟲與有害微生物,也因此造成更多的植物疾病。

接著,Daycha讓大家看下圖的原始森林。

原始森林從幾百萬年前就存在在那裡,土壤也是,也因此在森林裡的土壤及微生物一定是最好、最健康的,他說,「只要複製到我的田裡就可以 (just Copy ! Copy! Copy!)。我們只要去森林採集土壤,採集原始森林10-15公分內的表土約半公斤,帶回來大量繁殖裡面的微生物,你就像一個肥料工廠回家,這個擁有各種微生物的土壤,就像一個肥料工廠幫你生成肥料。」(詳細過程可以參考米之神網站)

在這世界上有許多利用培養微生物的方法來增進土壤肥力的例子,如日本的EM菌或韓國的IMO菌,這些國家用很貴的技術來挑選並培養這些「冠軍」微生物,然後通通放在一起去使用,所以這些菌都是很貴的。可是這些菌不認識彼此,所以它們不會一起合作,但是從原始森林裡找到的菌早就相處了很久,也合作了很久,所以它們是很好的團隊,這個團隊很便宜又好用!

看下圖,用這樣方法幫助的土壤不需要去深耕,把底下的土翻過來,只需要用中耕機把雜草植株壓到土壤下即可,而且施行到五、六年後的農田,一腳踏下去,腳抬起來後,都沒有多少土黏在腳上(大家聽了都很訝異)。

他說,另外還有許多朋友幫農夫管理土壤。如下圖的左邊是蚯蚓的糞便,蚯蚓會吃下土壤,排出的糞便會有助於植物吸收營養。而右邊則是滿江紅,它可以幫忙固氮,又可以遮住陽光讓底下的雜草不容易長出來。因為有很多的生命一起幫我們工作,農夫可以不用花錢買肥料買農藥,甚至花錢請人來幫忙。



第三步,稻米品種改良。

農民因為必須買大公司賣的種子,而這些種子都是需要配合肥料與農藥才能產出很多的種類,而因此買了這些種子,就等於成為這些種子、農藥化肥公司的奴隸。

很多新一代的農友都不在乎「米之神」,而米之神基金會則堅持用好的育種來照顧「米之神」!他說,每一個人都可以做選種的工作,用眼睛看!就知道哪些種子是好的,要高的、胖的、胚芽大、胚芽小,選自己喜歡的;每個農夫的種都是不一樣的!然後用自己喜歡的種類們去雜交出自己最喜歡的品種。要好吃、要產量高、要強壯,一直挑,挑到八代以後就會趨於穩定。他說,育種只能靠自己,因為只有自己最知道自己想要哪些穀子長出來的幼苗去成長。

Daycha 希望可以讓農民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品種、不用花錢的品種、不用化肥、不用農藥,形成一個跟大自然學習的農業技術。

最後,當天因為時間已經很晚,所以只開放了兩個問題提問。

有人問,如何把森林裡的菌大量繁殖並放入土壤內?Daycha簡要回答:先用稻草跟糖作乾式的繁殖,然後再取一部分到水裡,跟糖蜜混合來做濕式的繁殖(詳細的內容可見米之神網站)。

有人問,森林裡的土壤和農田的土壤是不同的生態環境,這麼一來,微生物能好好適應嗎?Daycha回答說:“Try it !“ 試就對了,拿多一點地方的土壤去試,錯了就換。

後記:經過這場演講,我仔細思考了幾件事:如果有機農業的發展是最終滿足了中產階級以上的人的健康,沒錢的人就得吃不安全的食物,這樣的發展對嗎?如果有機農業的發展最後只滿足了食品安全,對於環境生態意義卻不在乎,這樣對嗎(東部有些有機農田區仍不見泥鰍蹤影,可見部分有機資材仍對生態造成破壞)?

還有,我喜歡米之神充滿實驗精神的施行方式,你喜歡什麼樣的農法就堅持下去做,你喜歡哪種方式種的有機食物就去支持,你覺得你也喜歡這個也喜歡那個,就再雜交出屬於你自己的農法,一直到了n代,你會擁有自己喜歡的方式,跟這種方式產出的食物。不把事情複雜,就去試試看、去觀察,錯了再換另一種方法,很簡單!想起一句話,「人們常以為解決困難事情的方法一定很複雜、很難學,即使解決的方法真的很簡單,人們還是寧願相信看起來複雜且無法解決問題的方法。」

延伸閱讀
「友善小農.國際串聯.接力紀錄」所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