醃漬過了的羊排,真空低溫烹調了四個小時,放在熾烈的炭火上炙燒。攝影/炒菜大衛
醃漬過了的羊排,真空低溫烹調了四個小時,放在熾烈的炭火上炙燒。攝影/炒菜大衛

宴詩人 酩酊盡歡

引言/國文課本裡的那一首,「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過客。」蝶豆花榨出了汁,揉進麵糰裡,捏出一顆顆麵疙瘩,那是青石街道。白菜嫩芯汆燙冰鎮,片成兩張,填入肉餡。肉餡與白菜間夾了木耳與紅蘿蔔片,一尾尾斑斕的菜肉餛飩,是江南池塘裡優游的魚。

[dropcap]我[/dropcap]們總經常費心安排餐廳,不僅僅為了美味嘗鮮,其中有更多情誼交流。於是在那個假日的晌午,因著同學詩人顏艾琳的關係,走來了小時候國文課本裡頭遙不可及的人物,鄭愁予伉儷。

經過四個小時的烹調,很輕易可以骨肉分離,羊排外那一層油筋,已經是柔若無物。攝影/炒菜大衛
經過四個小時的烹調,很輕易可以骨肉分離,羊排外那一層油筋,已經是柔若無物。攝影/炒菜大衛

我喜歡做菜。正確來說,是喜歡看著別人吃光我做的菜。以前跑業務的時候,總愛邀約客人到家裡來,自己下廚。市場買的到的食材總歸不就那些樣兒,但廚師的心思卻可以天馬行空。親手料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不必費心另找話題,談起食材,我總可以有聊不完的天南地北。

松火低歌、燒酒羊肉,野店或許就是詩人

大詩人光臨寒舍,要是尋常的山珍海味,多沒意思。鄭愁予老師言談之間,無一不詩。當然以詩酒佐餐,再好不過。小時候的大衛,曾經也熱愛詩文。在那個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歲月,信手捻來的短句新詩,都是情書的上好題材。席慕蓉、鄭愁予、瘂弦、周夢蝶…至今仍是書架上的嬌客。即便早已不親筆墨,炒完菜的閒暇,就著醇酒,還是餘韻不絕。

醃漬過了的羊排,真空低溫烹調了四個小時,放在熾烈的炭火上炙燒。攝影/炒菜大衛
醃漬過了的羊排,真空低溫烹調了四個小時,放在熾烈的炭火上炙燒。攝影/炒菜大衛

「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在曠野裡,有寂寞含在眼裡的旅客、有松火低歌、有燒酒羊肉,野店或許就是詩人。遂升起流浪的情懷。醃漬過了的羊排,經過真空低溫烹調了四個小時,放在熾烈的炭火上炙燒,醬、糖、酒與烈火交會迸發的煙香四溢。交疊到瓷盤上,許以一杯來自金門的陳高,上桌點火,野店的火在夜裡燃起。鄭老師吃完了一隻,師母把自己碗裡的羊排也推給了他。原來師母不敢嘗試。

羊鍋,加上菇菇,這一鍋就叫「神鵰俠侶鍋」

詩人說他酷愛羊肉,而妻子卻怕極了那股羶味。「這肉嫩,又香。你不試試?」經過四個小時的烹調,很輕易可以骨肉分離,羊排外那一層油筋,已經是柔若無物。臨上桌前的炭火烈炙,為的是帶上野店野火燒過的炭香。

除了詩,我也愛金庸。帶皮羊肉,用蔥、薑、八角煮水汆燙,這麼做可以去除大部分的羶味。然後我用了黨蔘、當歸、花椒、胡椒等等藥材,清燉了去了味兒的羊肉。加上香菇、草菇、北蟲草、牛肝菌、還有更多說不上名兒的鮮菇,火鍋上桌。

羊鍋,加上菇菇,所以這一鍋就叫「神鵰俠侶鍋」。師母聽著好玩,先試試了口湯,然後一碗、然後再一碗:「你這鍋好,我敢吃,我想吃。」溪湖農場肥育的帶皮羊肉上蒸鍋蒸足兩個小時,上桌正好軟而不爛,不至於糟蹋了美味。每一種鮮菇,又各自有各自的口感,或爽脆,或彈牙、或厚實,兼且不同的香氣鮮味,大家各取所愛,其實一鍋就可以討好每一張嘴。

廚師最大的成就,莫過於看著賓客開懷敞肚。我勸了勸酒,繼續又準備了下一道。

國文課本裡的那一首,「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過客。」蝶豆花榨出了汁,揉進麵糰裡,捏出一顆顆麵疙瘩,那是青石街道。白菜嫩芯汆燙冰鎮,片成兩張,填入肉餡。肉餡與白菜間夾了木耳與紅蘿蔔片,一尾尾斑斕的菜肉餛飩,是江南池塘裡優游的魚。辣椒粉混著胡椒粉,篩出兩行彷彿仍達達蹄聲不遠的蹄印。

蝶豆花榨出了汁,揉進麵糰裡,捏出一顆顆麵疙瘩,那是青石街道。攝影/炒菜大衛
蝶豆花榨出了汁,揉進麵糰裡,捏出一顆顆麵疙瘩,那是青石街道。攝影/炒菜大衛

詩文的創作,其實是印心。作者與詩讀者隔著時空交互的對話,才是意義。然而妄想以具象的料理來詮釋,不免以偏概全。酣暢之際,李峰老師拿出紙筆,當場揮毫;鄭老師低吟起塞外小曲,一桌子俱皆沉醉,我們酩酊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