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 / 陳翠玲

鄉愁最是紅糟雞

老薑在油鍋裡爆得焦黑,放入紅糟炒香一下,再放入川燙過的雞肉塊,與紅糟拌勻再倒入半瓶依媽自釀的老酒,中火燜煮,翻炒再燜,倒入清水後再放入發好的香菇、木耳、金針及剝殼的水煮蛋,水煮蛋被紅糟染得紅紅的,我們稱它「太平蛋」,吃了「太平蛋」萬事太平,平安順遂!

[dropcap]小[/dropcap]島上用紅糟料理食物是日常,除了紅糟雞、紅糟炒飯、用紅糟蒸各類魚、炒殼菜、佛手…是習慣的味道。

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紀載:「紅麴,主治消食活血,健脾燥胃。治赤白痢,下水穀。釀酒破血行藥勢,殺山嵐障氣, 治打撲傷損,治女性血氣痛及產後惡血不盡」。 《本草綱目》這段文字中記載說明了吃紅糟對身體的益處,尤其是女性,近年來經科學研究確認營養價值,更提升了此價值。

繪圖 / 陳翠玲

不闇料理的我,煮紅糟雞就有點自信了,自信來自一次小叔跟小嬸說:「嫂嫂煮的紅糟雞,是地道的家鄉味。」依媽的四個女兒裡,被分成很會料理跟不會料理的兩國,而我是被歸類成不會煮菜的那一國。我煮紅糟雞的自信也來自依媽釀老酒的紅糟是頂級的,所以,廚藝再怎麼不好,仍因為食材完美,而差不到哪裡去!

溫熱的湯和著紅糟的香氣經過喉頭逼出了鄉愁

煮紅糟雞,我會學依媽將老薑切得細細碎碎的,在油鍋裡爆得焦黑,放入紅糟炒香一下,再放入川燙過的雞肉塊,與紅糟拌勻再倒入半瓶依媽自釀的老酒,中火燜煮,翻炒再燜,倒入清水後再放入發好的香菇、木耳、金針及剝殼的水煮蛋,水煮蛋被紅糟染得紅紅的,我們稱它「太平蛋」,吃了「太平蛋」萬事太平,平安順遂!在更早些時候,依媽自己養土雞,肉質鮮美更不在話下了!過節、祭祖、宴客,這道紅糟雞必備菜餚,這味不只是傳承、也是家的味道。

專科時在台灣南部求學,一學期只能回到小島一趟,剛到南部的第一學期,總覺得日子難熬,學業及生活差距是如此的大,於是思鄉之情更甚!記得,第一學期結束後到台北依哥家等船回小島,遷居台北的依泰嫂,是鄰居也是依媽好友,邀我跟依哥到她家吃飯,桌上就有一鍋紅糟雞,湯上浮著木耳、金針、還有太平蛋,熱情的依泰嫂舀了一碗送到我面前,當我端起碗喝了口湯,溫熱的湯和著紅糟的香氣經過喉頭先是暖了胃,再動了心,這暖流又回流鼻頭、眼睛,於是逼出了鄉愁。

酒釀的好,甘醇香甜紅糟便也好

說起紅糟,那是釀老酒重要的副產物,依媽釀老酒的節氣是「立冬」,小島的天氣冷得快,所以,到了「霜降」,婆婆媽媽們個個摩拳擦掌想要釀這一季的紅,酒釀的好,甘醇香甜紅糟便也好。

繪圖 / 陳翠玲

依媽要釀老酒的前一晚,先將圓糯米浸水一晚,清晨,我們在米香四溢中醒來,依媽早在天未亮就在炊糯米了,也一定會給我們留一大球糯米飯,加點肉鬆,捏成飯糰便是早餐了!這時糯米飯攤在竹篩上晾涼,還不時冒著白煙散熱,常常是要經過半天時間,待米飯完全涼了,依媽取出一顆白麴,先將它碾碎,均勻和在米飯中,接著用冷開水泡紅麴米,米飯加等量的紅麴水,一起放入缸裡並攪拌均勻,等40天後,酒釀好了,紅糟加點鹽便裝罐保存,依媽手巧又俐落,每一年釀的酒口感多層次,香甜順口,紅糟便也是極品。

女人坐月子,傳統裡是調養身體最重要的時刻,月子補品中紅糟料理是必備,我兩次的坐月子因各種因素,沒能好好享受「紅糟雞」,這食物是小島坐月子婦女最基本的補品,而對此缺席的食物,我常常有種不滿足,在小島的餐廳裡,最想打包的食物就是紅糟雞,其實,最後多半還是倒進了廚餘桶裡,即使時間過了許久,但心裡的不滿足,就會在一個念頭中閃出而做了決定。

立冬來了,進補當然少不了紅糟雞,請來依媽掌廚,把所有的料備齊,爆香薑末,依序放入食材,煮一鍋紅糟雞,先喝一口湯,湯裡有不同層次的香味,先是薑味,接著酒甜,一口木耳、一口香菇、一口金針,再吃一顆太平蛋,蛋裡有肉香、酒香,這美味不只滿足了胃,也滿足了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