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取羊胎、炸海豚肉餅無奇不有!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為動物緝兇

桌子散亂一堆動物的屍塊,風乾後的羊胎仍清晰可見頭骨、脊椎的雛形;被切除的鹿茸仍有血色的痕跡;截肢的熊掌上,結了久凍而成的霜;從穿山甲上拔除的鱗片,被一袋袋裝起,旁邊還放著海豚肉餅、烏龜龜殼、鹿茸酒等,一股腥味混合久凍而成的異味充斥室內。

端起血肉早已模糊的肉餅,早已難用肉眼辨明其原貌到底是海豹還是海豚;肉餅只是其一,難驗明真身的還有燒烤支解屠體、肉屑、鳥蛋、動物胚胎、保健膠囊,甚至一罐罐的藥酒,不知其名、也不知從何而來,就這麼全湧入了隱身於農委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的「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

鑑定人員只得循著各檢體血跡、肉屑等基因條碼,找出無辜受害者究竟是誰,再循線追出一件件走私、獵殺的案發現場。有為了飼養奇珍異獸的私慾而走私的鸚鵡鳥蛋,有為了當地習俗而犧牲的海豚,甚至還有羊胎冒充鹿胎到處販售。鑑識報告出爐,真相昭然若揭,只等法官伸張正義。

「商人為了利益,殺害本來可以出世的生命」,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研究員直指,「不去做這些鑑定,放過這些人,他們就會再去殺其他動物,不管做再多教育,沒有遏止作為就是沒用。」不過,法官依照鑑識報告而做出判決,難免引起既得利益者怨恨,「我們做的是擋人財路的事,只能低調再低調。」(為避免造成研究員困擾,以下均以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代稱)

離奇動物屍體,讓DNA還原真相

各單位送進實驗室的檢體包羅萬象,包括血液、燒烤支解屠體、肉屑、鳥蛋、動物胚胎、肉餅、工藝品、保健膠囊與藥酒產製品等,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表示,很多檢體光從外觀不易判定是何物種,肉眼分辨不出,「像是大陸人喜歡吃烏龜,台灣很常走私一些保育類食蛇龜及瀕危的斑龜過去,有些商人很『厲害』,會把其他種類烏龜的龜殼染黑,冒充是台灣食蛇龜,藉此賣到高額價錢」,但光從外表來看,根本看不出差別。

「全部都按照DNA說話」,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解釋,所有動物細胞裡的細胞核跟粒線體都有DNA,每種動物都有不同粒線體排列組合,藉由粒線體序列差異,判斷是哪種物種,「從粒線體裡的蛋白基因定義某一段基因並把它定序,上傳到美國基因資料庫,藉由定序好的這段基因去比對,資料庫就會告訴你是哪種物種,今天只是拿到東西,我抽DNA,再把這個基因條碼定序上傳到基因資料庫,他就跟我說是哪個物種。」

研究室鑑定的龜殼(攝影/劉怡馨)

海豚肉炸肉餅,「海豹海狗肉餅」掩人耳目

「鑑定出來就會有很多奇特的故事」,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指出,早期台灣很窮,很少有機會吃到肉,但許多婦女懷孕、生小孩後需要進補,漁民有時候會抓到海豚,因此就會做成像蚵嗲的炸肉餅,「海豚又叫海豬肉,吃下後會非常燥熱,很適合婦女坐月子,已經變成當地習俗,一直到現在雲林台西一帶都還是有這個需求,但現在豬肉取得已經不是問題,還該不該去殺這些保育類動物?」

即使是當地風俗民情,但海豚已經被歸類為保育類動物,獵殺就是違法,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將這些海豚肉餅拿去鑑定,結果發現裡頭也有豎琴海豹做成的肉餅。

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解釋,「加拿大每年會開放獵殺海豹、海狗,那獵殺後的屍體怎麼辦?台灣人很聰明會去標那些海豹、海狗的屍體,運回台灣後,提煉作為海狗油,而提煉完剩下來的肉則做成海豹肉餅」,因為台灣現在都在查緝不能再獵殺海豚,「這些業者很聰明,遇到查緝時就拿出海豹肉餅,說他是有合法進口證明,遇到當地人想買海豚肉餅,就再拿出真的海豚肉販賣。」

海豚肉炸肉餅(攝影/劉怡馨)

殺了媽媽把胎兒曬乾

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也曾鑑定一批從大陸進口號稱鹿胎的商品,鹿胎是把胎盤包括胎兒風乾後拿來販售,「桃園關稅局打給我,說查緝到一批從大陸進口號稱鹿胎的東西,要我幫忙鑑定,結果出來發現裡面全部都是山羊、綿羊,根本沒有鹿」,「但做成這個其實也不違法,只是標示不符,後來檢察官就放人,幾年之後,日月潭查緝有人販賣不實東西給大陸人,原來是同一批號稱鹿胎的山羊、綿羊胎。」

商人宣稱台灣水鹿做成的鹿茸、鹿胎,把從大陸進口的假貨又再賣給大陸觀光客,「大陸人很高興想說吃的是台灣水鹿,但其實都是從他們國家進口的假貨,那年鑑定的假鹿胎就有好幾百件」,鹿胎一兩就賣六千元,但其實都是山羊胎,去買一隻山羊都沒那麼貴。

「吃那種東西到底對人體有什麼幫助?都只是吃心安」,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指出,這些原先可以出世的生命,商人為了利益,連媽媽都殺,殺完之後再把胎兒拿去曬乾,風乾後的胎兒,脊椎、手都還清晰可見,「這些都是生命,這種健康食品到底該不該吃?」

冒充鹿胎的羊胎(攝影/劉怡馨)
殺了母羊取出羊胎曬乾混充成鹿胎(攝影/劉怡馨)

「這些冒充鹿胎的羊胎查緝後便銷聲匿跡,但幾年之後又收到一罐鹿胎膠囊」,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表示,這些驗出來又是只有羊,「但不管用鹿胎還是羊胎,都沒有觸犯到保育法,就是廣告不實,涉及詐欺,這罪都很輕。」

產品品名寫「鹿胎盤膠囊」檢驗結果內容卻是羊胎成分(攝影/劉怡馨)

走私紅鹿假裝台灣鹿茸、走私鸚鵡鳥蛋無奇不有

常見的鹿茸酒也有標示不符的情況,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解釋,台灣有台灣水鹿、梅花鹿,「為宣稱台灣水鹿的藥效,又要節省成本,許多業者會從紐西蘭進口紅鹿,冒充是台灣水鹿的鹿茸,市面很多鹿茸酒其實都是紅鹿所做成。」

另外,台灣也常走私鳥蛋進口,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指出,今年查緝很多托哥巨嘴鳥,而鸚鵡更是上百件,「很多人喜歡養這種保育類鸚鵡,你看那需求量多大,這些還只是有被查緝到的,沒被查緝到的黑數會有多少?原棲地會被破壞成怎樣?」這些走私鳥蛋孵育出來的鸚鵡,一隻都可以賣到好幾千甚至上萬。

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解釋,這些鳥蛋如果是取自人工繁殖場沒關係,保育類本來就是看是哪個等級,有些等級可以允許做人工繁殖,像是紅額鸚鵡跟黃額鸚鵡都是保育類,但是紅額鸚鵡可以人工繁殖,黃額鸚鵡則不行。

走私假冒台灣鹿茸做酒(攝影/劉怡馨)

飛機上萬公尺遇鳥擊,竟然是老鷹黑鳶

除了為慘死動物捉拿真兇,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也跟飛安會合作,飛機起降最危險的就是遇到鳥擊,鳥類被吸到飛機引擎裡烤乾,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表示,飛機在一萬公尺也遇到鳥擊,「飛安會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鳥會飛這麼高,我們鑑定出來發現黑鳶、老鷹等」,此外,因為高鐵行車速度快,許多鳥會在車頭前飛而被撞死,在車頭下殘留的血跡也可拿去鑑定,「鑑定完之後,就可以列出”笨鳥”排行榜,這些都是很有趣的故事。」

新聞數字:從2007年至2017年,野生物遺傳鑑定實驗室進行各類查獲野生動物的鑑定樣本912件,其中以藍頂亞馬遜鸚鵡鳥蛋被檢出次數最多(119件),其次為紅鹿(64件)、山羌(46件)、托哥巨嘴鳥(37件)、灰面鵟鷹(36件)、臺灣長鬃山羊(35件)、紅尾伯勞(22件)與台灣水鹿(21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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