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蛋追蹤》蛋荒因疫情暫歇,但產地缺雞、種雞價高、飼料貴,缺蛋將持續至年底

喧騰數月的蛋荒,進入五月後逐漸趨緩,因疫情外食人口下滑、進口雞蛋補充缺口,雞蛋供需狀況趨近平衡。儘管雞蛋暫時比較不缺、產地價格正好,但產地雞農現正面臨「三高危機」:飼料價格高、中雞價格高、雛雞價格提高。中雞漲價源自於去年雛雞大缺,蛋雞農加價搶中雞,買不到中雞的蛋雞場則轉而搶購即將淘汰的老母雞,再度投入產蛋行列。

老母雞雖可透過換羽回到產蛋巔峰期,但產下的雞蛋大而殼薄、不利運輸,且每一次換羽都會折損,只會越養越少,尚在蛋雞場裡的年輕母雞則同時遇到生理轉換期及禽流感疫情,不少年輕母雞陣亡。養雞協會預估,疫情使得雞蛋供需狀況接近平衡,不過也讓散裝蛋及業務用蛋銷售走下坡,雞蛋買氣會暫時集中在大型通路。產地則認為,目前中雞供應還未回穩,年底前都會缺蛋。

雞農面臨多重難關,缺蛋恐到年底(攝影/林怡均)

雞蛋缺口較年初小,目前日缺1000箱

全聯的超市限購令已經掛了好幾個月,住在台中的許太太每週去買菜,常常瞥見空空如也的蛋架。蛋農的交流社團則不時會有蛋商貼公告尋蛋:「誠徵長期配合雞場,XX地區佳,一週需80箱蛋(含10箱紅蛋),每週結現金付款,意者請電洽」,台灣蛋雞事業督導委員會資訊總中心日報表連續好幾個月都顯示:「產量不足」,種種跡象都顯示,台灣目前仍然缺蛋。

不過,農委會不認為台灣還在缺蛋。「比起年初,現在已經好很多」,農委會畜牧處副處長江文全表示,全國雞蛋需求量約 11 萬 5 千箱,現在雞蛋每天產量約 10 萬 9 千箱,若無其他變數,下週即可回升到 11 萬箱的日供應量,「國人都買得到雞蛋了」。

雞蛋究竟缺不缺?「還缺一點,一天大概缺1000多箱(約20萬顆雞蛋)」,中華民國養雞協會產銷督導委員會執行長陳進丁表示,目前雞蛋產量還不足以完全滿足國人需求,因此年初到現在仍有進口雞蛋來彌補缺口。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高傳謨直言,由於局勢混亂,雞蛋究竟缺多少並不清楚。

進口增加供給,疫情降低需求量,產地仍有雞荒

雞蛋產量仍上不來,但需求量因全國疫情影響而略略下滑,供需趨近平衡。高傳謨說明,國內確診人數持續增加,外食人口減少,雞蛋大多是家庭或自煮需求的人在購買。陳進丁則表示,現在消費量集中在超市賣場,散裝雞蛋及業務用蛋量就會受到影響,散裝雞蛋和業務用蛋才是是國內雞蛋消費量大宗。

雖然供需落差縮小,但是雞蛋生產面正面臨飼料漲價和雞荒問題。陳進丁坦言,因為飼料漲價,源頭雛雞以及供應給蛋雞場的中雞也因成本提高而漲價,「現在雞農買中雞要排隊」。中雞究竟多缺?蛋雞農群組裡,近期最常看到的問題便是「誰有中雞?」在中雞場工作的阿修表示,日齡越高的中雞,飼料成本會如實反映在價格上,標準75日齡中雞每隻約130元,100日齡的中雞價格會到170元,「事實上中雞場沒有漲價,但很多雞農為了搶中雞加價搶購。」

蛋雞農即便買到中雞,也不見得能順利養下去。屏東蛋雞農阿宏好不容易買到1000隻中雞,養到即將產蛋時,卻發現這些年輕母雞們產蛋後一一死去。另一位不具名的雞農坦言,年輕母雞產蛋時生理上會經歷巨大轉變,目前天氣忽冷忽熱,禽流感疫情仍肆虐各地雞舍,很多年輕母雞或是產蛋高峰期的母雞熬不過,便倒地陣亡了。

中雞場的小雞們(雞農提供)

雞農有的出局,有的買淘汰雞苦撐

買不到中雞的蛋雞農,有的乾脆不養了,例如:高雄蛋雞農阿水。這幾天剛賣掉養雞場的阿水坦言,養雞30年沒遇過這麼艱難的情況,加上年紀大了,「真的累了」。買不到中雞又不願放棄的蛋雞農,則轉頭買「淘汰蛋雞」回來繼續養。

蛋雞農賢哥表示,這些淘汰蛋雞的行話叫做「 二春雞」,蛋雞飼養一年多以後,產蛋高峰期下降,此時雞農會將這些母雞換羽,換羽後回到產蛋高峰期,再經 5 到 6 個月後產蛋率下降到六、七成,雞農便會淘汰。簡單來說,換羽前的母雞叫做「一春雞」,換羽一次的母雞叫做「二春雞」,「現在很多蛋雞場都是靠這些二春雞在苦撐、下蛋」。

這些淘汰蛋雞從何而來?賢哥透露,某些具有認證的蛋雞場被法規要求必須定期更新、淘汰老母雞,原本這些淘汰雞會賣給電宰場。若賣給電宰場僅以每公斤5元計價,每隻雞頂多10元,但現在因為中雞短缺,每隻一春雞可以賣到50元、二春雞則有30元,85週齡的母雞還可賣到85元,對出售的雞場來說不無小補,對於買不到中雞的蛋雞場來說則有便宜的產蛋源。

估計有210萬隻淘汰老母雞繼續產蛋,但每換羽一次就折損

實際比對中華民國養雞協會和台灣區電動屠宰公會的統計數據便可見端倪,養雞協會統計,今年一月到四月份淘汰蛋雞數量為504萬7955隻,但電宰公會的屠宰隻數僅有293萬9892隻,兩者數據相差約210萬隻。賢哥表示,養雞協會都是打電話向雞農調查入中雞數及淘汰數量,欲販售淘汰母雞的蛋雞場會先找到買主,然後跟養雞協會上報淘汰,再私下轉售,這批淘汰母雞自然不會進入電宰場的數據,「這代表至少有210萬隻淘汰母雞正在下蛋」。

出乎意料的是,老母雞竟比年輕母雞好養。賢哥說明,國內蛋雞場因為怕撲殺,多半隱匿禽流感疫情,因此蛋雞場裡老母雞幾乎都有感染過禽流感、體內具有抗體,「年輕母雞體內沒有抗體,生理轉變又遇到禽流感,很脆弱」,若年輕母雞能撐過生理轉變,後面就很好養,且也能獲得禽流感抗體。

本該淘汰的老母雞比中雞便宜很多,不過這些老母雞能撐多久還是問題,賢哥坦言,二春雞就是因為產蛋率下滑才會淘汰。若再換羽就成三春雞,換羽期間會停止餵食飼料,換羽時間越長,後續產蛋高峰時間就能維持越久,「但相對的,換羽時間拉長,死掉的母雞就越多」。他實驗過將5000多隻二春雞再換羽三次,最後只剩下500多隻五春雞。

換言之,這些淘汰母雞即便再養,也會越養越少,而且產下的雞蛋品質較差,對蛋商來說不利運輸。高傳謨表示,老母雞的雞蛋體積大且蛋殼薄,運輸過程很容易破,耗損率高,「蛋商普遍不喜歡」,這些蛋也難洗選、無法供應給連鎖通路,只能給雜貨店或是蛋行販售。

老母雞生的蛋,蛋殼比較薄,難以洗選,運輸過程也易破裂(攝影/林怡均)

農委會調度一日齡雛雞進口,種雞無預警漲價令雞農跳腳

蛋農搶中雞搶到連淘汰二春雞也不放過,蛋中雞荒的源頭指向種雞產出的雛雞數量不足。「今年至少缺兩、三百萬隻(中雞)跑不掉。」在中雞場工作的阿修直言,中雞是從小雞長成的,養雞協會統計數據顯示,源頭小雞數量去年就明顯不夠,末端蛋雞場越是搶中雞,中雞就更缺。

中雞荒源自於種雞不夠,農委會日前調度進口種蛋及雛雞應急。農委會畜牧處副處長江文全說明,種雞配額原本每年約為24萬隻,現已調整,今年預計會進口26萬隻,每個月分批進口,目前已從美國的非疫區空運一日齡的蛋雛雞 2 萬 7600 隻,5月中旬還會再從巴西進口2萬4800隻。

種雞進口量增加有望加速緩解蛋荒,不過蛋價可能難緩解。國內五大種雞場之一的永光種雞場在 5 月9日預告,因為飼料及紙漿價格上揚、環保處置問題,以及種雞進口來台成本增加等,6月1日起每隻蛋雛雞從40元調整為43元。

永光蛋種雞場預告漲價,造成下游中雞及蛋雞場一片譁然。不少蛋農表示,中華民國養雞協會蛋種雞組並未開會商議過成本問題,然而蛋種雞組組長經營的種雞場卻擅自漲價,且一次就漲了7%,可預期其他種雞場也會跟進漲價,「現在的種雞價格明明還在成本之上,大家都養雞,為何不多體諒一下中雞跟蛋雞場?」

對於漲價詳細原因、後續是否還會漲價、其他種雞場是否會跟進,《上下游》多次致電永光種雞場經營者、中華民國養雞協會種雞組組長黃烈文,均未獲得回應,但昨 (11) 日,另一家蛋種雞場「景旦」也跟進發出了漲價公告,同樣也是漲3元,蛋雞農的擔憂已然成真。

公糧米難取代飼料,若飼料再漲,蛋價恐再波動

種雞漲價,原物料現貨價格仍在波動,據《中華食物網》資料,目前豆粉和玉米現貨價格分別為每公斤 17.3、13.13 元,豆粉價格較三個月前下跌,但玉米價格仍居高不下。蛋雞配方飼料目前約每公斤16元,後續也可能再漲。那雞蛋價格還會漲嗎?「現在已經是天價,再漲機率不高,但也很難說。」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高傳謨坦言,只要飼料繼續漲價,蛋農和蛋商之間的價格拔河就不會停歇。

5 月9 日畜試所召開記者會,說明台中秈17號可部分替代飼料,且過去試驗公糧陳米搗碎給畜禽動物食用,效果不錯。公糧米有可能成為讓雞蛋成本下降的關鍵嗎?江文全坦言,公糧搗碎米多是由豬場自配戶以及飼料業者採購,家禽養殖戶較少採購公糧米、都是吃飼料廠調配好的,雖然實驗上可以做到50%甚至100%替代飼料,但實務上,畜牧業者還會考慮到飼料的適口性以及飼養習慣,加上每個畜牧場配方比例不同,公糧搗碎米頂多取代10%的原有飼料,完全取代有其難度。

目前飼料價格尚未回穩,雛雞及中雞產能也未恢復,台灣並未真正脫離缺蛋險境,產地獸醫及蛋農均認為,雞蛋產銷要真正回穩,至少要等到明年春節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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