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樹擋住誰的利益?六龜綠色隧道蒙上死亡陰影 居民害怕噤聲

台27線,號稱全台灣最窄省道,路寬只有四米到五米。雖然狹窄,不過風景優美,既能欣賞十八羅漢山的壯闊山水,路旁還有超過半世紀樹齡的三百多棵土芒果樹,形成一長條「綠色隧道」,是許多外地遊客拜訪高雄六龜時必走的私房景點。

可是前幾天,卻被人發現有一百多棵芒果樹,集體大量落葉枯黃。高雄市六龜區區長宋貴龍表示,老樹枯死的原因,是遭不明人士灌注不明液體,到底是什麼毒物,還需要再詳細化驗檢查;不過當地居民直指,這些被毒害的芒果樹,剛好位在台27線拓寬工程的第一段施工處,明顯是有心人士故意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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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樹被下毒性命難保(攝影/李慧宜)

死樹就在社區裡 人人噤聲

要進入高雄市六龜區,最主要的道路是台27線和台27甲線,這兩條道路分別位於高屏溪上游荖濃溪的左岸與右岸,也串連起台灣南部的觀光休閒區域,最著名的包含「小桂林」之稱的十八羅漢山,以及生態多樣性豐富的「扇平森林生態科學園」。

不過台27線,卻在最近發生驚人的老樹集體死亡事件。高雄市六龜區區長宋貴龍表示,區公所同仁在行經台27線的時候,發現部分土芒果樹集體落葉疑似遭人灌毒,因此馬上在3月27日向六龜分局報案。

死亡的土芒果樹大約有一百二十棵,地處六龜區中興里內,集中在農委會林試所六龜研究中心、屏管處六龜工作站,一直到列管老樹克蘭樹土地公,這一段將近三公里的路段。沿路有電力公司、一般住家、政府機關,以及芒果園和蓮霧園,是當地人往來頻繁的區域。可是問到土芒果樹是何人所為?何時被灌毒的?社區居民幾乎不願多說。

一位不願具名的W小姐說,由三百多棵土芒果老樹構成的綠色隧道,是她招待外地朋友時一定會探訪的私房路線,可是上個星期她帶朋友走這段路時,卻發現土芒果樹的樹葉大量枯黃掉落一地,她看情況不對仔細一檢查,竟然看到這些土芒果樹的樹幹底部,被挖了好多小洞,而且小洞還流出許多樹脂。她猜測,「毒樹的人,應該是從農曆年那段時間開始灌毒的。」

五十出頭的李先生表示,這些老樹絕對超過五十年,他聽老一輩人說,在他出生之前,就有這些土芒果樹。李先生回憶,在他十六、七歲上台北工作前,台27線沒有鋪柏油,整條路都是石子路,當時高雄客運每天有三班車,只要大客車一經過揚起漫天灰塵,芒果果實上會累積一層一層的沙土。他笑說,「這些土芒果是吃土長大的,可是只要一成熟,家家戶戶都會吃土芒果。」

聊到老樹之死,李先生馬上說,「不要問我,這大家心裡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講。」

由於土芒果樹的集體死亡,引起社會高度關切,各大媒體爭相報導,只有唯一願意出面帶記者到現場拍攝的曾小姐,是附近小學的老師。這位老師沒有想到,她只是幫不會說話的老樹發聲,卻會在消息露出後隔天,馬上受到匿名者向高雄市教育局檢舉,疑似受到不明壓力。

原本美麗的芒果隧道(上)如今集體死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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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提供/台南社大晁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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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龜綠色隧道老樹集體死亡,藍天下的大樹,春天嫩葉不再鮮綠(攝影/李慧宜)

馬路拓寬與老樹之死

針對這個爭議事件,中興里的里長伯王茗洋表示,「應該不是毒樹,也沒有一百多棵啊!大概只有四十幾棵。」他強調,這些土芒果樹是東方果實蠅的大本營,農民對這些樹是恨得牙癢癢的。他猜想少數已經死亡的樹,的確很可能是被農民毒死,可是大多數應該還是病蟲害造成的問題。

六龜分局表示,由於附近沒有監視器緝凶困難,為避免類似情況再度發生,警方即日起已經加派人力提高巡邏強度。不過,部分居民私下聊天時都提到,這些老樹死亡數量驚人,再加上土芒果樹生長地點並不偏僻,因此要調查何人所為、何時毒樹,以及毒樹的動機,對警方來說,應該不是太難的事。

「就是要看有沒有想要破案?」居民七嘴八舌甚至反問記者,「你不會去查,到底土芒果樹擋到了哪些人的利益?搞不好你比警察早破案!」

台27線,路寬只有四米到五米,被六龜當地人笑稱是「全台灣最狹窄的省道」。里長王茗洋說,有時候開車遇到大一點的車,幾乎都不能會車。他說:「這條路只有一線道,不只對當地人不方便,如果要提升六龜的觀光發展,也是一種阻礙啊!」王茗洋表示,他早在十幾年前當村長的時候,就向政府提過台27線拓寬的地方需求,只是後來因為這些芒果樹的關係,又停擺下來。

近兩年,公路總局再提台27線拓寬案,也陸續邀請地主召開過兩次協調會,大多數地方人士都支持道路拓寬,同時為了弭平芒果樹引起的爭議,公路總局也已經委託區公所提出移樹計畫。在移樹計畫中,這些老樹原本預計將移植到六龜彩蝶谷,沒想到計畫還沒有執行,老樹就先死在台27線旁,讓綠色隧道蒙上死亡陰影!區長宋貴龍說,這些土芒果樹屬於區公所財產,預計下個月就要發包移植,他強調:「區公所愛樹護樹立場不變,可是我們很不願把毒樹的事情跟道路拓寬連結在一起。」

陪六龜人回家的土芒果樹

每年只要一到清明節前,住在土芒果樹附近的人,會一起採收土芒果製作芒果青,到了端午節前後芒果成熟的季節,社區的孩子們會搶著撿拾掉在地上的芒果。農民胡小姐說,這些老樹,是當地人共同的童年記憶。「我今年五十多歲了,幾乎每天都是走這條路去茂林工作,工作完又回六龜。這條路,是我回家的路,這些樹,每天陪我回家。看到這些樹死成這樣,我很心痛!」

沿著荖濃溪而形成聚落的六龜區,地形呈南北狹長,全區屬於茂林國家風景區的範圍,是高雄市重要的觀光旅遊區,不過,受到莫拉克颱風的重大衝擊,這幾年的六龜的發展還處於復甦階段。所以,對部分六龜人來說,闢建一條寬敞的省道,絕對可以提振在地產業雄風;可是,也有人持相反意見,W小姐說,拓寬道路跟保留老樹並不衝突,老樹可以當作分隔島,也可以做為汽機車和自行車的分隔道。

老樹的集體死亡,引發了六龜人對未來發展的不同想像,居民開始思考,這條回家的路、這一棵棵陪伴六龜人回家的老樹,到底有什麼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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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樹曾是陪伴居民回家之路(圖片提供/六龜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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