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不是故事《 風之波紋》用最單純的寫實,向生活致敬。

編按:《 風之波紋》是2017台灣國際紀錄片精選,日本導演小林茂KOBAYASHI Shigeru,以日本上越深山地區裡的農家生活為主題,觸碰農村、人與自然的原初況味。該片免費入場,2月24、25日導演將親自出席放映座談,詳細資訊請見這裡。(除了導演之外,主題曲的演唱者、海報可愛的小妹妹,還有過去合作對象佐藤真導演(Makoto Satou)的太太也會來,大家一起談!)

光陰與光影之間,三種原初的根本

《 風之波紋》是一部經典,這並非是一種濫詞的恭維,而是指這部紀錄片所呈現出的狀態。在此所謂的「經典」,指的是創作者經過長時間的扎實歷練,使他的作品觸及到某些「根本性」的東西,它勢必不潮流、不花俏,但卻耐人細細尋思。《 風之波紋》,在光陰與光影之間,觸及到三種原初的根本。

Dryads in a Snow Valley-Still 01

尋獲平復的力量:關於小林茂

從早期的小川紳介和土本典昭以降,日本有一個流脈的紀錄片與「底層」、「農民」、「人道精神」緊密連結。1957年出生的佐藤真(Makoto Satou)也是此流脈中重要的一員,而小林茂則長期擔任佐藤真的攝影師,對於農村,他是熟悉而富有使命感的。

這些導演們為了深入農民世界,他們長期蹲點,與農民共活共存,因此他們不但關注農村農民,更讓自己內化了農人的秉性、價值和身心感受。然而,拍紀錄片是會有職業傷害的,當他們長期旁觀他人之痛苦,看到底層的弱勢,看到無邪的單純被政治與經濟扭曲,除了憤怒與抗爭之外,相隨襲來的難免是一次次的無力感。

2007年,佐藤真因憂鬱症之苦自殺辭世,小林茂也因在非洲肯亞拍片罹患腎疾,並繼而情緒憂鬱,決定放棄了攝影機與紀錄片。

事隔數年之後,小林茂偶然來到素有雪國之稱的新潟越後妻有拜訪朋友。在經歷了人生的起伏後,他再度回到農村。這一次的「回歸」令他震撼,平淡的震撼,雪地上閃躍蹦跳的白兔、植物上沾垂的晶瑩晨露、暖桌前歌詠冬風的農村吟唱……,不帶高昂的使命、沒有曲折的事件,更沒有美化農村的歌頌理想。

這一次的拍攝,縱使場景依然是農村,但他想尋找的是更深層的東西,是一種「人與生」的自然況味,無色無味,平淡無奇,但卻能在日常的瑣碎中平復苦厄,那是人生的根本樣貌,也是他療癒自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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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境/敬:回歸原初的寫實

在雪地中,一群孩子演出一場「狐狸的幻燈戲」,這場戲出自宮澤賢治的童話《渡過雪原》。這篇童話圍繞著「人與自然」、「假像」、「成見」、「信任」、「童真」等潛台詞,簡扼地說,《 風之波紋》以此童話開宗明義,告訴觀眾「小心陷阱」、「別被欺騙了!」、「請用童真的心與眼」領略此片,而他所謂的陷阱成見,或許是指關於農村的浪漫想像,或許是紀錄影像。

紀錄片的根本是寫實,但隨著發展,紀錄片的種類樣貌越漸多元,寫實不再是唯一的選項,甚至,諸多的手法、技巧被發展精煉,用以呈現精雕細琢的寫實光影,單純的寫實反而愈顯珍罕。

《 風之波紋》顯然就是要回歸到紀錄片的一種原始氣質,導演的觀點像是位靦腆的孩子(也就是《渡過雪原》的故事主角),雖然看得出他與被攝者極為熟悉,融為一體,但他沒有介入,只有靜靜端詳;他想要不帶成見地,用一種淨化技巧的童真眼光呈現農村。

所以,他降低了故事性,捨棄劇情式的高低潮設計,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生活畫面,柴米油鹽醬醋茶,用況味譜出氣質。此外,「小心陷阱」、「別被欺騙了!」,這部影片中有大量的農村四季景象,美到誘人放空心碎,但「景」只是表象,在逸品般的美景背後,更吸引他的是「境」!農村也有破落、有殘酷,溫馴可愛的小羊隔夜之間可能變成涼拌生羊肉,居民們一邊嘆息不捨一邊大啖羊肉。農村不是美的幻象,而是人與自然間的相惜與搏鬥。

導演順流而下,拋開技法流派,專注呈現生活之境。因而這其中許多許多不勝枚舉的光影畫面,已經脫離開紀錄片審美,轉而是一種虔誠,用最單純的寫實,向生活之境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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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農村淨土

農村是淨土嗎,還是一個實現妄想的地方?在這個經濟資本掛帥的年代,農村一方面弱勢,另方面卻也有種「避難所」的意義,農村是對工業的反動、是回歸自然的呼喚、是實現理念的地方,農村被賦予了很多概念與意識型態,或說浪漫崇拜。這些意識型態未必不好的,《風之波紋》也絕無批判潮流之意。不過,在此片中,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所謂淨土,似乎是一種沒有被體制、政治、經濟、算計等等概念滲透統治的地方。

《風之波紋》沒有強烈的意識型態、沒有奇巧的故事,也不做道德訓誡。小林茂曾說,自己並非要拍一個謳歌農村生活的電影,而是想傳達一種宇宙浩瀚人生渺小的感觸。

淨土本身便是一種妄想,《風之波紋》其實像一篇《詩經》,思無邪地直觀農村人生,但它除了是一幅深刻生動的農村映像之外,另一個更深更大的層次,它可能能夠觸動一種觀看人生的角度,讓人細細品味當下的生活,以及自我的短淺或微渺。這麼說有點抽象虛玄了,但無論如何,這部片蘊有多樣的角度與內涵,留待觀眾品味感受。

Dryads in a Snow Valley-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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