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國暫停輸入560天的石斑魚,可「有條件」重新輸入。中國國台辦今 (22) 日宣布,即日起有條件恢復台灣石斑魚輸入,允許輸入條件為「審核合格並予以註冊登記的養殖企業」。
然而,《上下游》調查發現,中國目前只允許「六家養殖場及一家公司」。換言之,中國重新對台灣石斑魚開放的窄門僅是一條門縫,受惠的漁民非常有限。(閱讀中台農產品貿易現況,請點選這裡)
從農業部到養殖魚塭,政府及漁民對中國的宣布都事前不知情,漁業署及唯一符合審核標準的「華偉漁業」都不願多做回應,漁民雖樂見中國解除禁令,有望讓石斑魚的產地價格回升,但也對於審核標準相當疑惑。
學者則認為,中國此舉明顯圖利特定業者,也是明顯的政治操作,而目前產業普遍的「借牌」行為仍未解,台灣石斑魚未來時時刻刻都有被找碴的機會。
國台辦「突然」宣布有條件重新輸入台灣石斑魚,漁業署事前不知
中國自2022年6月10日起,以檢出孔雀石綠、結晶紫禁用藥物及土霉素超標為由,暫停台灣石斑魚輸入。睽違560天,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今(22)日表示,經綜合評估相關整改措施的基礎上,中國海關總署恢復石斑魚進口,僅限於「審核合格並予以註冊登記的養殖企業」。
朱鳳蓮特別提及,國民黨政策會副執行長、中華華夏農經協會理事長蘇清泉,及台灣兩岸農漁業交流發展投資協會理事長黃一成積極幫助業者整改,部分台灣石斑魚養殖企業獲得首批註冊,即日起這些企業可向中國大陸輸出石斑魚。
中國突然解除石斑魚禁令,漁業署副署長陳建佑於今日中午僅表示,詳情將由防檢署統一回應,然而他透露,國台辦公布的消息與實際可輸中的名單,漁業署事先完全不知情。換言之,中國又再度跳過台灣中央政府,片面宣布解禁資訊。
目前只有六家養殖場和「鮪豐水產」符合資格
然而,中國有條件開放的窄門,空間小到只有少數漁民、業者可以通過。農業部漁業署今(2023)年10月20日公布最新的「輸大陸地區石斑魚養殖場合格登錄名單」,名單中共有379家養殖場符合資格。要求匿名的資深水產貿易業者表示,以前石斑出口大陸的作法是要進去多少量,就找幾家養殖場編成名冊備案,這些都是舊名單。現在的做法是,由中國那邊公告名單,只限於這幾家業者。
他說,按照中國海關目前公布的資料只限於六家養殖場跟一家公司「鮪豐水產」,也就是說,石斑魚要賣到中國去,只限這7家業者。
該業者認為,以前的呈報是普遍化,大家都可以送。現在的做法是,所有人要賣石斑魚,說是要找這幾家,實際上也就是要找黃一成,等於是壟斷。經過查詢,台灣兩岸農漁業交流發展投資協會理事長黃一成不但是「鮪豐水產」的總裁,更身兼連鎖品牌「鮪魚家族飯店」負責人。
鮪豐水產是華偉漁業集團新創立的水產公司,記者聯繫華偉漁業,該集團人員僅表示,黃一成目前人在國外,不方便接受採訪。
產地漁民多一頭霧水,但樂見中國解除禁令
雖然國台辦聲明,部分台灣業者今日起可出口石斑魚至中國,但是這份「首批出口名單」怎麼決定哪些石斑魚養殖戶可輸中,產地漁民都一頭霧水。屏東佳冬石斑魚養殖戶張詳誌接受記者詢問,還相當驚訝,「產地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強調自己與產銷班同業都一直是通過中國審核的合格養殖戶,但目前無人知曉中國恢復進口石斑魚。
張詳誌聽到台灣石斑魚可再輸出中國,「真的很不錯」。他直言,現在石斑魚產地價每台斤約 150元,但聽聞中國的石斑魚價格攀升,價格換算每台斤至少超過 200元,漁民都相當期待再度輸中。不過論起哪些養殖戶被列在往後可輸中的名單裡,張詳誌的語氣又充滿不確定,「應該有合格(的養殖戶)就可以吧?」
屏東枋寮石斑魚養殖戶戴兆鍾去年被冠上「石斑魚驗出禁藥」的污名,經過複驗後證實沒有藥物殘留疑慮,也馬上重新向中國申請出口註冊。他雖然聽聞中國取消石斑魚暫停出口,但只知道首批可輸中的業者僅黃一成一位,另外六位養殖戶則推測是供應黃一成石斑魚的漁民,自己並非黃一成的供應戶,在首批名單中的機會不大,「但好像也沒辦法」。
戴兆鍾推測,中國應是片面決定、宣布解禁消息與名單,才會讓產地無法獲得解禁詳情,但仍相當高興中國願意取消石斑魚禁令。他並分析,現在石斑魚外銷至他國每台斤約 170元,但中國已經上升為每台斤 210元以上,而且若能銷售中國,就能減少石斑魚內銷量,可望拉升石斑魚的內銷價格。他後續會想積極爭取合格輸中資格,也期望中國盡快釋出更多養殖戶名額。
林邊鄉漁會總幹事陳忠敏說明,漁會雖然沒有外銷石斑魚,也樂見中國願意解除禁令,「對產業比較好」。他指出,石斑魚在冬季生長較慢,產量些許下滑,因此內銷價格上升,但國內始終存在巨大賣壓。
反觀中國需求量大,可以活魚輸出比較大規格的石斑魚,而且直接銷售就不用先轉往香港,減省運輸成本。若石斑魚外銷中國不受限制,價格可望再上升,也比較穩定,但解禁後實際的效益,他認為仍必須再觀察。
農業部:過程未協商,也無一致性的出口規則可依循
防檢署表示,中國海關總署今日上午透過「海峽兩岸農產品檢疫檢驗合作協議」向農業部通知,中國恢復「中方審核合格並予註冊」的養殖場出口石斑魚,並把名單公布在中國動植物檢疫司網站。然而農業部說明,中國片面決定 7家石斑魚養殖場可出口,過程既未與台灣磋商、也未告知檢疫科學條件,造成台灣產業無一致性的出口規則可依循。
農業部指出,中國大陸片面暫停石斑魚進口後,台灣持續加強管理石斑魚養殖戶生產環境,並透過防檢疫單位對話平台與中國聯繫 7次,說明台灣石斑魚產業提升概況、並提供養殖場合格登錄名單,卻始終沒有獲得中國回應。農業部因此強調,中國既然肯定台灣有改善石斑魚生產管理,就應對產業一視同仁,並以對話平台溝通,而非片面開放名單,分化台灣漁民。
陳吉仲:石斑魚別再走回頭路
對此,農業部前部長、中興大學應用經濟學系特聘教授陳吉仲直言,中國這三年暫停輸入台灣農漁產品的理由都不符合國際規範,想要禁就禁、想開就開,這次解禁石斑魚只選擇特定養殖場「很奇怪」,此外,國台辦還特別提到「蘇清泉」,蘇清泉本業是醫師,並無農業背景,而石斑魚產區集中在屏東縣,中國此舉是「以商逼政」,想影響本次總統、立委選舉,還有三年後的縣長大選。
陳吉仲認為,Covid-19後,石斑魚以不同形式的加工品,陸續開拓中國以外的新興市場,例如:美國及日本,相較於中國,這些依循正常貿易的國家才是長遠的市場,「(石斑魚)真的不要再走回頭路」。
學者:明顯是政治操作且圖利特定人士
中國宣布重新開放石斑魚的時機敏感,逢甲大學國際經營與貿易學系教授楊明憲認為,中國昨(21)日公告取消ECFA 12項石化產業原料的關稅優惠,今(22)日宣說有條件開放台灣石斑魚輸入,過去兩年來所有宣布的政策都看不到一致性,近期的政策轉向可說是非常明顯的政治操作。
中國一開始宣稱台灣石斑魚藥殘不合格,因此暫停輸入,但此次有條件開放只限定「通過審核並完成註冊」的養殖企業,只有六個養殖場及一家水產公司符合資格,而唯一符合資格的水產業者是「台灣兩岸農漁業交流發展投資協會理事長黃一成」。
對此,楊明憲表示,同樣被暫停輸入又開放的釋迦,台東縣政府及學術單位有針對產業狀況做精進輔導,但石斑魚的狀況令人費解,既沒有公開程序,也沒有說明緣由,「中國此舉完全是圖利特定業者」,目前仍有許多被暫停輸入的農產品,希望中國能一次說清楚開放輸入的條件,把台灣視為正常貿易國家。
借牌問題仍是未來中國找碴隱憂,需加強產品可溯性
中國宣稱從台灣石斑魚身上檢出孔雀石綠、結晶紫禁用藥物及土霉素超標時,農業部漁業署也追蹤出貨的魚塭複驗,檢驗結果均合格。
中華民國養殖漁業發展協會執行長侯彥隆曾表示,石斑魚養殖戶有許多未取得養殖登記證,當外銷訂單大、登記在案的養殖場貨量不足時,許多盤商會將沒登記養殖戶的漁穫混在一起「借牌」出貨,雖然有無養殖登記和飼養品質無關,但沒有養殖登記的漁穫若有問題很難追蹤。
海洋大學水產養殖系教授沈士新表示,農業部有成立輔導單位協助產業提升,漁民及出口業者都要受訓,魚塭必須經過整場查核、不能投藥,集貨區域要符合衛生安全,滿足種種條件才能外銷,但即便如此,未來「借牌」情形仍是隱憂,難保中國不會以此再度刁難。
楊明憲則認為,集貨貿易過程確實會有很多貨源,台灣應透由產業技術提升,減少魚塭用藥,讓整體石斑魚的品質提高且均一,農政單位加強產品的可溯性,便能減少魚目混珠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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