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海鮮產銷履歷,為下一代留住海洋
台灣素有「海鮮王國」之稱,辦桌宴席總是要端上幾尾生鮮的魚蝦才夠味,《國家地理雜誌》2010年報導,台灣人平均一年要吃進34公斤水產,高居全球第四名,只是海洋生物繁殖下一代的速度敵不過人們下肚的速度,最近十年,以小型漁船和舢舨為主的沿岸漁業產量,從每年5萬噸一路下滑到2011年不到3萬噸,重挫超過4成,漁業枯竭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實。
台灣人吃掉了海洋,自然也得從吃解決問題,經營水產貿易25年的徐承堉,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推動水產產銷履歷,除了要求合作的漁民以友善大自然的方式進行養殖,還自製永續海鮮標示,以生態位階、環境衝擊、碳排放等要素計算,告訴消費者哪些海鮮可以多吃,哪些淺嚐即止,「要為下一代留下永續的環境。」
親自拜訪漁民,跑遍三大洋不喊累
你可能看過冒險王上山下海,也讀過麥哲倫環遊世界的故事,但卻很少聽說一個水產貿易商得要橫越三大洋,親自看過每個供貨的漁民才敢把產品賣給消費者。
湧升海洋集團的總經理徐承堉經營水產貿易超過20年,早在農委會大力推廣農產品產銷履歷、優良水產養殖場之前,徐承堉就已經要求供貨的漁民以友善大自然的方式養殖,所以他們拒絕使用地下水、大型箱網、集約式的水產養殖場。為了對消費者負責,徐承堉一定會親自拜訪配合的漁民,甚至還踏上阿拉斯加的鮭魚船,足跡遍佈世界三大洋。
「這樣也能和生產者推廣一些好的理念。」問起為何如此親力親為,徐承堉說除了是對產品和消費者負責,更重要的是確認生產者和公司的理念是否相符,也順便帶給生產者友善大自然的觀念。
他舉例,許多生產者為了「多賺一種錢」,會將不同的蝦和魚混養在一起,也順勢靠著生態鏈循環減低病蟲害,無心插柳成了現在很流行的生態養殖,「但養殖池旁邊卻還用除草劑。」徐承堉笑說看到這種情況覺得實在很可惜,趕緊把握機會說服生產者不要用除草劑,一次又一次的溝通後,生產者似乎也覺得天然的尚好,讓雜草與養殖池共存,成為真正的生態養殖。
但徐承堉的要求不僅於此,品質只是基本,最重要的是這項產品能否永續經營,所以徐承堉「管很多」,上至魚的體型、飼養池設備,下至生產者的子女有無意願繼承,他都要面對面說分明,也因此和他配合的生產者大都有20年以上的水產經驗,他認為永續不只環境還包括生產永續,「我希望三十年後還能用這樣的方式繼續生產。」
只進合法登記的魩仔魚,讓良幣驅劣幣
走遍大江海外數十年,漁民捕到的魚一天比一天少,徐承堉自然看在眼裡,因此他以金鯧取代日益減少的野生白鯧作為年菜,呼籲消費者若要年年有魚就放過白鯧一馬。
許多讀者或許也曾看到網路上流傳不要吃魩仔魚的文章,因為魩仔魚是鯷魚的幼苗,位居食物鏈底層,是許多洄游魚類最好的飼料,但漁民捕撈時經常會連其他大魚的小魚苗也一起抓走,不但使得魚類沒食物可吃,也讓其他魚群無故遭殃。2009年政府全面禁捕魩仔魚的承諾跳票,漁獲量甚至逆勢成長五成,讓民間團體抨擊政府大開倒車,然而湧升海洋卻在去年一反常態賣起魩仔魚。
「禁補或開放其實對於漁民和消費者都有困難,重點是要建立好的管理制度。」徐承堉觀察,2009年台灣開始推動魩仔魚的管理制度,明定每年許可捕撈數、混獲比例偏高時的禁捕措施等等,但實際漁民實際申報數卻往往不到許可數量的三分之一,顯見有許多農民不願申報,徐承堉認為,與其抱怨管制不力,不如鼓勵符合法規的漁民。
因此湧升海洋在去年和高雄梓官區漁會合作,買進符合申報資格的魩仔魚,並且詳細記載數量、捕撈船隻、捕撈日期,一般魩仔魚的混獲(意外撈捕到原本不打算撈捕的魚種)比例在8~15%之間,他們卻要求混獲率要在5%以下,每批進來湧升的魩仔魚都有他們獨特的身分證。
徐承堉不諱言曾經有消費者質疑,但經過詳細解釋後大部份的人都能認同這樣的概念,「用這樣的方式大家才會開始討論。」徐承堉說,魩仔魚不是不能吃,要探討的是在什麼條件下產出的魩仔魚可以吃,而這背後需要很扎實的科學數據,與其眼不見為淨,倒不如鼓勵合法的漁民,消費者看到魩仔魚起了好奇心,就能開啓對話空間,也才有機會建立正確觀念。
永續海鮮指標教消費者怎麼挑魚
除了支持優良的漁業管理,湧升對於永續海鮮的推動也表現在密密麻麻的文宣上。點開湧升海洋的網站,映入眼簾的是各類海鮮的背景資訊,裡頭詳細記載何種養殖方式最適合延續族群,甚至還提供阿拉斯加魚市機構發佈的永續漁業調查資料;在湧升海洋去年開設的餐廳,一層層資料櫃中擺放了各種生態養殖魚類的介紹,任君取閱。
而常去買魚的民眾可能都知道,逛了市場一圈,挑來挑去還是那幾樣魚,徐承堉認為一般的消費者就算有心支持永續海洋的發展,卻很難辨別出何種水產要少買或多買,因此他們特別建立了永續海鮮分類指標,教導消費者如何判別。
永續海鮮指標首先按照生態位階將產品分為3類,位在金字塔底層的基礎海鮮如藻類、軟體動物或虱目魚回復力強,民眾可以天天食用;第二層則屬雜食性和中型魚類,以台灣鯛、金鯧為例,建議民眾週週食用;數量最稀少的要數肉食性的石斑、鬼頭刀,若無良好的漁業管理最好不要食用。
其實這樣的指標在台灣並非第一次出現,海生館早在五六年前就推出海鮮採購指南,民間團體也曾提出海鮮智慧卡,但有些引用的數據或評比標準卻是來自國外資料,無法套用在台灣,而且普遍都忽略了水產的生產環境和生產方式,只著重在量的管理。
徐承堉觀察到這個問題,特別在生態位階之外納入生產過程對環境的衝擊以及碳排放量,「很多人覺得友善環境就是要支持本土海鮮,但養一公斤的石斑要進口兩公升秘魯魚粉,碳排放是進口阿拉斯加鮭魚的2倍!」這個驚人的數據一般民眾可能根本不知道,而永續的概念包含對整體環境的影響,不同的生產方式都可能造就不一樣的結果。從自身擴大到對周遭環境的關懷,或許才是永續發展的真諦。
適度管理,用吃傳承漁業文化
聽到徐承堉頭頭是道地強調永續海洋、友善環境,讓人誤以為他天生就是個愛好海洋的環境關懷者,但他卻淡淡地說,自己一開始也只是將水產視為商品的一般貿易商,但接觸越來越多生產者後,他發現原來每個他視為商品的「東西」,對生產者而言卻有不一樣的意義,「有些漁民甚至會跟魚說話。」
徐承堉感性地說,雖然生產者都知道要盡量避免對飼養的生物產生感情,但說得容易做得難,甚至連消費者都不僅僅將「買魚」這件事當成滿足生理的自動機制,有些媽媽希望小孩吃了這隻魚會頭好壯壯,有些人可能久久才能吃上一尾名貴的石斑魚⋯⋯,種種經驗讓徐承堉動容不已,他逐漸了解一尾魚的「價值」決非由「價格」判別,「產品只是一個載具,背後有更多看不見的意義。」
為了減少碳足跡,湧升海洋95%都是本土捕撈或飼養的水產,其中來自阿拉斯加的鮭魚就是那例外的5%。徐承堉表示,阿拉斯加有全世界最嚴格的鮭魚捕撈管制,生態環保標章值得台灣借鏡,而且每一項進口水產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精彩故事。
在阿拉斯加流傳著這麼一句話:「生命如果沒有鮭魚就會完全走了樣。(Life would be different without salmon)」阿拉斯加漁民世世代代都靠捕鮭魚為生,徐承堉說他第一次踏上阿拉斯加的鮭魚捕撈船時,驚訝地發現原來漁船就是漁民的家,漁民的小孩從出生就跟著父親在船上討生活,學習如何跟大自然共存,到了就學年齡就由媽媽陪同住在陸地上,寒暑假再到船上一家團圓,每個漁民的下一代有50%會繼承父業,大自然的智慧,阿拉斯加的傳統,也就在一代一代之間生生不息。
徐承堉說起這段故事時眼神直發亮,仿佛看到了他在太平洋海上和漁民分享鮭魚時的喜悅,他興致勃勃地繼續說著北海道的漁民怎麼用共同捕撈共同分享的概念發展扇貝產業⋯⋯。原來永續的精神不只在生產、環境,更包括了文化的傳承,而適度地捕撈、良好的管理,民眾用嘴巴也能延續傳統。
未來,湧升海洋也將配合王品集團的綠色採購計劃,讓更多人吃到本土的優質海鮮,也讓這個98%水產都從國外進口的集團,能夠一步步邁向永續海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