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我們的,安平傳統市場

「看看這些小黃瓜和茄子,一條一塊錢哦」,媽媽的臉龐充滿著興奮與喜悅,今天去市場最成功的戰利品應該就是這些罷。

我摸摸茄子紫的發亮的外皮以及彎曲結實的果肉,心裡真是讚嘆大自然的神奇,這麼美;當然,如果沒有母親的勤奮細心與累積多年的市場買菜經驗,怎會買到又好又便宜的食材呢?想到今晚的飯桌上會有一道我最愛的茄子燉肉,真是令人食指大動。

從崇義眷村老家沿著安北路直騎(腳踏車)到安平市場(平生路)約莫十分鐘,因地利之便,所以母親幾乎是天天去市場添購新鮮的食材,尤其是清晨剛從魚市出貨的海鮮,以及沾著露水的蔬菜類等。在四季的輪轉中,家裡的餐桌上也搬演著不同的精彩戲碼—–糖醋黃魚、清蒸鱈魚、山藥燉雞湯、馬鈴薯炒地豆、菠菜炒豬肝等等。

但凡家人們想得出來的菜色,母親總想辦法給弄出來。這真是個大本事,如果媽媽是家裡的大魔術師,那麼,安平市場就是提供給我們歡樂與愛的好所在。

隨著父母親逐漸年邁轉往台北大哥家居住後,逛安平市場對我來說成了記憶之旅,或者更像一種懷舊罷。總是先找媽媽常去的老攤位打打招呼聊聊天,才開始想想今天要買多少東西,至於價錢呢從沒細算,新鮮好吃就好;如果此時媽媽在旁看到,一定又會把如何節省的話語叨嘮好幾遍。

至於如何敘說自己現在的買菜之旅呢——那自然得從兩側如市集般熱鬧的平生路開始。由於地處鬧區,又銜接延平街、效忠街等重要老街坊,古蹟區也離此不遠,所以來來往往的群眾自然就多,再加上當地住民的需求,因此能夠吸引各類型式的大小攤販聚集在此。

賣蔬果的小農或中型的蔬菜批發攤位天天上演著購物討價的有趣畫面。其他來自各地的擺攤者形形色色,從傳統道地的台式大餅、手工製的麵包蛋糕、到桑葚甘蔗等新鮮果汁、家用的民生日用品與漂亮好看的衣服鞋子等等,真是好吃又好玩,大夥各自為生計打拼的神情彷彿就是一幅生動的浮世繪。今天居然看到賣美濃白蘿蔔的攤位,秀氣可愛的模樣真讓人喜歡,我買了一大袋,除了自己還打算分送鄰居朋友。

而具有歷史性意義的舊市場(遠溯至西元前四年),則要走到平生路與中興街的交口處,往右拐就可以瞧見一棟兩層樓的中型市場。目前為了改善傳統市場給人溼熱雜亂的印象,已經重新整頓,外牆上醒目的招牌一幅幅整齊地排列開來,在入門處還有走馬燈不時閃耀著新的訊息。這就是安平傳統市場最新的情況,現代化,乾淨又有冷氣。

雖然沒有平生路上攤販們來的熱鬧多變化,可是買菜時是舒服得多。而且攤販們也依管理分類至一二樓,比如說魚豬雞肉等蔬菜類位於二樓,日常生活用品及小吃就位於一樓,如此肉類的腥味就只在二樓聞得到,其他要買的東西會在一樓很有效率的找著。

攤販們在此做生意大抵行之有年,因此多是熟面孔,憨厚的臉龐與親切的招呼讓人很愉快,顧客們很自然地就會天南地北的聊起來,對操著一口破台語問東問西的我也沒嫌棄,反而會開開小玩笑,順便敎我怎麼挑好的新鮮食材,真是讚啊。

不過讓人印象最深刻的的莫過於二樓賣放山雞的一位大叔,他的攤位總是擠滿了人,猜猜原因罷,為什麼這麼受歡迎?因為—–大叔兼作「童乩」,所以來問事的比買雞肉的還多。我跟媽媽來過幾次,自然也取了一些符咒,配熱水喝下去的味道還真的特別,至於有效沒效那就眾說紛紜了。

大樓內的市場設有自治會,有三位工作人員,會長本身就是道地的安平在地人,沒退休以前在二樓擺攤賣魚,老婆也在一樓賣火鍋料。質樸黝黑的他已經當了九年的會長,在幫我收集資料以及回答若干問題時,一直說「要寫好的啦」,秘書跟他討論到一些現有的困難時,這位可愛的會長還是不忘提醒我「不好的不要寫哦」。心裡暗自打量,大概就作一些建議或現象的觀察罷。

市場網路行銷可能是目前最需要人力加入的部份,辦公室雖然有電腦,但因經驗技術不夠就停下來了,蠻可惜的。一樓的攤位這幾年正陸陸續續減少著呢。而平生路上有兩位蔬果攤販非常熱心,和我交流了一些經驗談。大前提還是在經濟萎縮、失業率增加,造成購買者的消費意願減少,因此攤販們只好降價促銷。

表面上買方得到了便宜,卻犧牲了果農們長年的辛勞與努力,能夠填飽果腹,照顧家人已經算是運氣好了。看著他們滄桑的眼神我有點難過,這需要政府與民間有強烈的共識而努力改善罷——於是,略盡綿薄之力,又多買了一些水果蔬菜,還答應他們會常常來光顧。我可不要自己那麼喜歡的市場如此消逝掉了。

最近COSCO在台南中西區也設賣場了,申請貴賓卡的行銷手法非常成功,那陣子女性同胞們最熱門的話題就是「妳辦卡了沒有」—–我心動了一下,不過終究沒辦。我還是喜歡逛我自己的安平市場,有獨特的風格,有溫暖有趣的攤販們,有母親留給我的經驗。要離開市場的時候,忖度著燉一鍋排骨蘿蔔湯,耳邊彷彿飄起母親的聲音,「蘿蔔性涼,要放的適當;小火慢燉,湯頭才會香」——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