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寫手

從餐桌到農田,從農田到水圳

從餐桌到農田-對於農田的美好想像

在寸土寸金,以水泥為林的城市裡工作,偶爾遇見一小片菜園:也許在陽台上的保麗龍箱裡、也許在待售出的土地邊、也許在小小山腳邊,都足以讓人開心這城市還有許多綠角落的可能。6/10參加了台灣本土文化書局舉辦的「田頭水尾的哀歌」,從大慶車站趕路到集合地點的途中截取了捷徑-穿越了一處待收成的稻田,金黃的稻穗垂首,步行在田埂上需要看清楚腳步,低頭步行的同時,周邊散發的是被曬暖的葉香、穀粒香,那一刻我回想起小時候在農村裡,同樣隨著風揚起的香味。於是開心起在這個被四周的公寓、別墅的包圍起的農地裡,還能種下一小片的稻田。

當農村不再是農村

這次的活動範圍在蘆竹湳(台中市烏日區)及下庄(台中市南區),綠川與旱溪流經這兩個區域,最後綠川匯入旱溪,五張犁圳由綠川引水,阿嘧哩圳由旱溪引水。其中位於烏日區的蘆竹湳已被劃定為區段徵收區域,原本預計今年執行。但因土地市價徵收日期未定使得進度延宕,所以這次我們才得以進入這段被夾在綠川與住宅區尚存的小小農村。從福田汙水廠出發,帶頭的H領著大家沿著水圳、田埂行走,行間穿過了一處種滿黑板樹的田地。與連日大雨過後的泥巴奮戰是一件需要專注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穿越後,才發現自己穿越的不只是一片樹林,而是區段徵收下的產物。

已棄耕的農地,種植樹木的目的是在徵收後可以領取補償費
(*註1)

我們來到了天后宮,綠川與旱溪的匯流處,H在此說明今天的預定路線。在天后宮的旁邊有處棄耕的農地,被租用來堆放各種人像的模具。棄耕的農地在這個農村的用途還有什麼呢?在這個農村裡看見的,也許是租用給因無法達到工業區門檻而撤退到此的各種小型精密工廠,或是任憑雜草蔓生的農地上被傾倒廢棄物。

這樣的農村裡,沒有所謂「地下汙水」的管道,那麼,小型工廠與廢棄物所直接污染的,答案也許是很明顯的。農村的人口及資源正以快速衰退的方式進行中,在這當中進駐的非農產業,也許更加快速的破壞僅有的土地與水資源,對土地造成了短時間難以復原的傷害。我們接著步行到接近環中路六段的村落外圍,那邊有幾棵伴著這個農村盛起、漸漸凋零至今的茄苳。

村落裡的茄苳樹依然挺拔,但他/她知道正在喝的水,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從農田到水圳-關於水的故事

也許位處尷尬的地帶:被公告即將區段徵收、各種小型工廠進駐,但這裡還是看得到僅剩的農民依然循著對待土地的習慣,持續耕種著。所以我們還是能在寫上提醒我們要「慢」的小路上,聽著風撫著稻穗的聲音,能在僅能容納一車通過的光竹橋上,看著旱溪下游未水泥化的土堤。阿嘧哩圳與五張犁圳是主要的兩條灌溉的水圳,我們先後到兩個圳的進水口,途中經過大片大片的甕菜田。水圳從由綠川及旱溪引水,若我們從地圖上,沿著綠川往上溯一點點,綠川、柳川、梅川、麻園頭溪,這四條河川穿越了整個台中市區,根據台中市環保局的「100年台中市永續發展計畫-期末報告」中所陳述(*註2)(*註3)

由於臺中市污水下水道尚未建設完成,現況接管率僅4.02%,絕大部分的生活污水在未經處理之情形下直接流入各河川水系,加以部分河川尚承受臺中工業區及各零星工廠、畜牧場之工業與畜牧污水排放,故臺中市河川大部分均呈現中度或嚴重污染。

也就是說,這農村裡所引來的水,若按照台中市環保局每個月一次的調查中(*註4),引水的綠川都是介於中度~重度汙染之間的。原本應該發揮效用的福田汙水廠卻在汙水道接管率低的情況下,雖然就位在這塊農村旁卻發揮不了太大作用。活動中經過的水圳只能見到適應力良好的吳郭魚、琵琶鼠魚與福壽螺,田埂旁堆滿著被下過殺螺劑後撈起的福壽螺屍殼,滿載著台中市區汙水的水圳,就這樣將黑壓壓且帶有異味的水流進了農地裡。

我終於忍不住問了H:「這些…都是要拿來吃的嗎?」
H:「不然妳以為要拿來幹嘛的呢?」

充滿福壽螺的甕菜田,用充滿異味的圳水灌溉著。照片與數據都沒有氣味,到當地才知道什麼是中度汙染的味道。

區段徵收背後的真實意義

若根據徐世榮老師所闡述(*註5),區段徵收在法規上的解釋是很曖昧的,且漸漸變成一種強制性的合作開發。

區段徵收逐漸成為公部門取得公共設施用地及挹注財政的最主要方式。

區段徵收中,地主可以拿回的地最多只有四成,政府得以拿六成以上的地兜售用來填補財政缺口。從利益的角度來看,政府認為:農地將其從變更為建地,土地價格自然上漲,所以土地原所有人應該是從中獲利。

但當土地變成一種商品,其中被剝奪的不只是土地而已,而是生活大半輩子的生活型態,已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人與土地之間親暱的接觸,是無法用金錢來填補的。 

被劃為區段徵收之農地與建地只有一路之隔,身處三不管地帶的末代農村

台灣農村的縮影

H向我們表示,其實這樣的農村縮影在台中地區不斷的上演。身處三不管地帶的末代農村,也許明年這農村就不存在了,水如何來政府或許不是這麼關心。從中港到屯區,從屯區到大雅、潭子,同樣的戲碼不斷上演著,從農村到與小型工廠共存的半農村,然後到徵收,像趕鴨子似的逼退到社會的角落,這其中被剝奪的不只是土地,帶來的不只是汙染,這其中被汙水灌溉的作物們,運往哪去,又被誰吃下肚。

守著農村的人們對於環境也許迫於無奈,H:「土地變得這麼糟糕,休耕養土起碼也要五年,這段期間農民的經濟哪裡來了?何況水的問題沒有解決,一切都沒有用。」

在欲讓美牛闖關、與彰化農民搶水的政府眼中,人民的飲食安全與農業的長久發展,也許從未真正受到重視。做為一個小小公民,能夠期待擁有這樣思維的政府,能把關飲食安全,或是真正的土地永續發展嗎?

 

※特別感謝台灣本土文化書局,舉辦這次的台中秘境團-田頭水尾的哀歌(烏日/大里)活動

 

*註1:資料來源 臺中市辦理徵收土地農林作物補償費/遷移查估基準

*註2:資料來源 行政院環保署環保專案 100年臺中市永續發展計畫

*註3:內政部營建署下水道工程處的資料顯示,直到2012年4月為止,台中市的公共污水下水道普及率以及建築物污水設施設置率共只有25.73%。資料來源:內政部營建署下水道工程處 全國污水下水道用戶接管普及率及整體污水處理率統計表

*註4 :資料來源 台中市環保局 101年4月臺中市河川、排水渠水質監測結果

*註5:資料來源 20110419 徐世榮老師在中時的投書,收錄於環境資訊中心 「區段徵收 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