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聽!貝殼說了什麼海的秘密?《海之聲》訴說貝殼與海洋的億萬年命運

貝殼是硬幣出現之前的貨幣、寶石出現之前的珠寶、畫布出現之前的藝術,它記錄長達五十億年的化石日記,也揭露人類如何改變氣候與海洋棲地。貝殼也經常傳遞訊息──給科學家、占卜者和信徒,下次有機會,請把貝殼貼在耳際,聽聽它要告訴你什麼秘密。

(以下內容摘自《海之聲:貝殼與海洋的億萬年命運》一書,文字經臉譜出版授權。文中小標由《上下游》另行編輯,與原書無涉,且為閱讀需要調整部分擷取內容,更多精彩文字請詳見該書。)

貝殼猶如海洋的日記,仔細聆聽就可以發覺許多海洋的秘密。(攝影/Alan Cabello;圖片來源/ pexels )

居住在貝殼中的軟體動物是多樣性最高的海洋動物

貝殼是一個家,是動物畢生勞作的成果,是牠用周圍環境裡的礦物質一層一層分泌出來。想想軟體動物,這些柔軟生物所打造的硬殼,遠比牠們殼內的生命更廣為人知。軟體動物是動物界的第二大門,僅次於包括昆蟲在內的節肢動物門,牠們無所不在──從高居喜馬拉雅山的數百種蝸牛,到群聚在地球最深處、過濾馬里亞納海溝海底熱泉的骨白蛤蜊。

貝殼是海洋軟體動物的作品,而軟體動物是多樣性最高的海洋動物群。牠們棲居在迷你的世界裡,例如螺旋狀的小凹馬螺,帶著細小到無法欣賞的精緻條紋在世界各地的海灘上沖刷;牠們也棲居在巨大的世界裡,例如重達好幾百公斤的巨硨磲蛤,以數百萬計的微藻發出光芒。

海洋軟體動物是素食者也是同類相食者,是捕魚者也是濾食性動物,是藻類蒸餾器也是腐肉食用者。牠們是定棲的柔軟團塊,但也會跳能游。這些害羞的生物,打造出有史以來最浮誇的建築;這些黏糊糊的無脊椎動物,製造出最堅硬的一些建築材料;這些瀕危的物種,擁有今日所有生靈中最漫長的演化史。

貝殼是軟體動物的家。(攝影/Jacek Pobłocki;圖片來源/ pexels)

貝殼承載許多歷史的記憶

我們總是試圖聆聽貝殼。驚人的是,它們經常引領我們在渾濁的時代中找到清明的真理。在一個篤信上帝於同一時間創造出所有完美生靈的時代,菊石等陌生貝類為人們提供了演化與滅絕的證據;山巔的海貝講述了大陸漂移、海洋升降的故事,闡述了比聖經六千年更古老的地球歷史;貝殼在峽谷壁、懸崖邊與地底,一層層記錄出長達五十億年的化石日記,為地球的過往生活與全球變遷留下最完整的檔案。

正如貝殼在山巔承載了地球的記憶,或在小杯裡盛裝了母親的記憶;它們是歷史的記錄者,並且比寫下歷史的人類更精準。貝塚曾在北美矗立,一如上古世界的神廟。有些早期的科學家和歷史學家認為,它們只是遊牧民族的垃圾堆;然而在很久以前,貝殼就由一雙雙人手勾勒出住家、聖所和公共建築的輪廓,被埋入古老的墳墓與貝殼工藝品工廠,甚至在美國土地上打造出前哥倫布時期的主要城市。那些「偉大的貝殼城市」清楚表明,新世界一點也不新。貝殼正在世界各地校正歷史,核實征服者的敘事。

菊石等貝類為人類的演化提供許多證據。(攝影/James Lee;圖片來源/ pexels)

大型貝殼內部的氣廊可吹奏出莊嚴的曲調

沉默對軟體動物來說是一種節制的智慧,因為它們沒有足夠的攻擊性和速度來對付魚類和海龜等有聽力的天敵。演化科學家指出,發出聲響來趕跑或對抗敵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因為牠們必須有足夠的戰鬥力或逃跑速度,應付被聲響吸引過來的其他掠食者。世上最大的海螺或許活得悄無聲息,但做為補償,牠留下的貝殼卻可發出粗礪呼吼。

諸如法螺、海螺或萬寶螺這類大型腹足類貝殼,其內部螺圈創造出理想的氣廊,可吹奏出清晰有力的曲調。如此低沉綿長、緊迫迷魅的聲景,在其他地方並不存在。它們的莊嚴令初民吹響貝殼號角,宣告生與死,號召戰鬥與狩獵,傳遞並不罕見的神明之聲。貝殼號角宛若來自另一世界的召喚,在我們周遭備受尊崇。

幾乎在所有大陸的岩棚與洞穴裡都曾發現貝殼號角(包括遠離海岸之地),而且表面都有嘴部磨損的痕跡。石器時代的人們吹奏有著高尖螺塔的法螺,那是目前所知最古老的樂器之一。法螺很容易長到三十公分長,屬於海中體型最龐大的一群腹足類。牠們鼓鼓的殼體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淺黃棕褐的漂亮羽毛,早期的貝殼迷經常將牠們比喻成鷓鴣或雉雞。

跨地域的法螺號角幾乎皆與宗教有關

在石器時代晚期的洞穴和聚落裡,數以百計的大法螺隨著人骨一起出土,通常都去除了螺頂做為吹口。來自利久里亞海岸的法螺,傳遍新石器時代的義大利、翻越阿爾卑斯山進入瑞士,甚至出現在匈牙利內陸巴爾頓湖四周的古老爐床。根據英國考古學家羅賓.斯基特斯的說法,這些發現幾乎毫無例外都伴隨著人類遺骸,表明了它們的宗教意義。法螺號角的製作目的主要不是為了音樂,而是傳遞訊息。斯基特斯寫道:「指導並驅策人神採取行動。」

在遠早於印加帝國時期的美洲;在古印度的佛教與印度教文化;在漢唐兩朝的中國;在古希臘的人魚海神特里頓神話;在日本古典時期的戰爭與宗教傳統;在五千年前至今的大洋洲全境──海之號角響起強有力的呼喚,跨越時間、地點與信仰,將人們與海洋繫連起來。

「貝殼的呢喃是神的話語,」一個世紀前的英國貝類學家威佛里德.傑克森如此寫道。

安大略皇家博物館中展示的法螺號角。(圖片來源/Wikimedia)

寶螺殼是大自然的藝術傑作

甚至連章魚也會在巢穴裡蒐集寶螺,但這個行為並非是用貝殼做「裝飾」,儘管牠們有時會被如此形容。寶螺是章魚最愛的食物;由頭足類構成的貝殼堆,就跟我們留下的一樣,是食物的殘餘。有些時候,這些貝殼會以精準的方式堆疊,形成科學家口中的生態系統工程。聰明的章魚不再有自己的外殼,但牠們利用其他軟體動物的外殼,打造一個具有保護力的巢穴,也可將寄居蟹之類的獵物吸引到家門之前。

大理石花紋的寶螺殼丘與猴麵包樹幹、馬特洪峰以及大型貓科動物的豪華皮毛一樣,是大自然的藝術傑作。但傑作中的傑作,是看到活生生的寶螺裹在牠的外殼上。寶螺與其他軟體動物的差別,不僅在於牠們的圓頂,還包括牠們會將肉質的外套膜裹在殼上,分泌出高度晶亮的恆久光澤。牠們的外套膜有兩片大襟翼,狀似鬼蝠魟的魚翅。這種生物棲息在珊瑚礁或岩架下方,會將裂片往上推到圓形外殼的每一側,直到表面幾乎整個被包覆。

寶螺猶如大自然的藝術傑作。(攝影/Quang Nguyen Vinh;圖片來源/pexels)

失去珊瑚礁棲地讓寶螺面臨生存危機

在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尼學會的國家自然史博物館裡,克里斯多福.邁爾讓我聯想到正在展示珍貴寶石的珠寶商。他拉開一個又一個抽屜,裡面陳列著各種顏色、花紋與大小的晶亮駝峰,來自該館蒐藏的五千多種寶螺。這些貝殼通常有一條紋路橫越殼丘,有如足球縫線。這個「外套膜記號」就是兩片襟翼沒有完全接合的地方。「它們並非刻意讓自己看起來很美,」邁爾說道。「花紋是反映覆蓋在它們上面的組織。」

寶螺巧妙的掩體、多產的繁殖力,以及巨大的多樣性,讓牠很能適應人類幾個世紀的採集。邁爾說,即便在貝殼貿易蓬勃發展的印尼,牠們也能不斷增生。寶螺真正的危機,是失去牠們的珊瑚礁棲地。和所有動物一樣,寶螺需要安全的處所生活與繁殖。許多寶螺將卵產在堅硬的表面上,有些甚至會像母鳥護蛋一樣孕育下一代。但隨著海洋暖化,牠們遍布熱帶地區的家園,正岌岌可危。

海洋溫度上升的問題已經比海平面上升更緊急,根據估計,馬爾地夫失去了九成五的淺水珊瑚。二○一○年,第二次渦輪增壓級的聖嬰現象再次讓海洋暖化,殺死了才剛剛開始復育的珊瑚礁;短短五年後,第三次全球白化事件,又讓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的珊瑚變白。從佛羅里達礁島群到澳洲的大堡礁,乃至馬爾地夫,所有珊瑚都被汲走色彩,呈現出有如盜獵象牙的毀滅之美。直到近幾十年,隨著溫室氣體排放提高了全球的海洋溫度,科學家才有證據證明這些風暴曾經導致大量的珊瑚白化。

珊瑚白化(圖片來源/Australian Institute of Marine Science)

海洋酸化影響製造貝殼的碳酸鹽

人類燃油燒煤、製造水泥塑膠,以及因為夷平世界最大森林而排放到大氣層的二氧化碳,正在讓地球以不平均的方式暖化。海洋與生活其中的生物所遭受的打擊,遠大於陸地上的我們。海洋默默吸收掉九成的額外熱量,以致有些地方甚至已經溫暖到不適合軟體動物生長。海洋也吸收了三分之一的過量二氧化碳,使得海水的酸度比工業時代初期多了三成。

這種名為「海洋酸化」的化學變化,限制了軟體動物用來製造貝殼的碳酸鹽。酸水也會鑽進一些貝殼裡,造成凹痕或腐蝕。蝶螺是世上最迷你的帶殼生物之一,是鷸形岸鳥和鯨魚等海洋生物的食物來源;牠們有著纖薄硬殼,對海洋的化學變化特別敏感。世界各地的科學家發現,這些翼足類殼體的細緻外層,正日益受蝕變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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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提供:臉譜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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